束后我父亲回到马赛,回到仇视犹太者掌控马赛时、迫使他离开的那栋房子。战时他投身抵抗运动,在与德国人徒手搏斗时受了伤。因为这样,没人敢公开找他麻烦。但我确信,他的犹太脸孔、犹太骄傲和他年轻美丽的犹太新娘,让马赛有良心的公民想起被出卖、被送上黄泉的数千名法国犹太人。对他而言,回到他当初被迫离开的那栋房子,回到出卖他的那个社会,是个冷漠的胜利。而我相信,我母亲死时,那冷漠早已占据了他的心。我如今回想,他的触碰都是冷的,就连他碰我的那只手也都是冷的。”
狄迪耶停下,喝了一小口酒,然后把酒杯缓慢又小心地放回原位,完全贴合先前酒杯在桌面上留下的环形湿印。
“但是,他很能干,”他继续说,抬头看我,匆匆挤出笑容,“也是个很出色的老师,除了一件事例外,那例外就是我。我是他唯一的失败。我没有科学天分,也没有数学天分,那是我永远无法破解或理解的语言。面对我的愚蠢,我父亲的反应是,bao跳如雷加残酷。我小时候,觉得他那只冷手非常巨大,他打我的时候,那硬邦邦的巨掌和甩过来的手指,打得我胆战心惊、全身疲青。我很怕他,为自己成绩差而觉得丢脸,所以我常逃学,就是英语说的badoompany(坏分子)。我出入法院多次,未满十三岁就在少年监狱服了两年刑。十六岁时,我离开父亲的房子、父亲的城市、父亲的国家,没再回去。
“在偶然的机会下,我来到热那亚。你有没有去过?我告诉你,那真是利古里亚海岸冠冕上的珠宝。有一天,在热那亚的海滩,我遇到一个男人,那人让我见识到这世上所有美丽非凡的东西。他叫里纳尔多,那年他四十八岁,我十六岁。他的家族拥有古老的贵族头衔,贵族世系可追溯至哥伦布时代。但住在临海峭壁上大房子里的他,不求阶级身份的虚荣。他是个学者,我所见过唯一真正的文艺复兴时代通才。他教我认识古代的奥秘、艺术史、诗歌的音乐性,还有音乐的诗歌性。他还是个美男子,头发是银白色,像满月的颜色,带着忧伤的眼睛是灰色。跟我父亲那双残忍的手和令人心寒的触感比起来,里纳尔多的双手修长、温暖,充满感情,他触摸的每样东西都充满柔情。我开始了解爱人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用全副身心去爱人,我在他的怀里重生了。”
狄迪耶开始咳嗽,想清痰却清不出来,咳嗽变成令他身体疼痛的一阵抽搐。“狄迪耶,你不该再抽这么多烟,喝这么多酒,而且偶尔也该稍微运动一下。”“哩,拜托!”他身子颤抖,咳嗽渐缓。他捻熄了烟,又从面前的烟盒里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