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别这样!”她斥责道,撅起嘴,露出讨人喜欢的得意的笑。她的腔调,说起每个字都珠圆玉润,听得我通体舒畅。我已喜欢上这腔调,觉得这是世上最有趣的腔调。那腔调的抑扬顿挫是意大利式的,形状是德国式,诙谐和态度是美国式,颜色是印度式。“像你这么执意随兴穿着,是浮夸,也是自大。”
“我才没有,我只是讨厌衣服。”
“你并不是讨厌,你喜欢衣服。”
“怎么会?我只有一双靴子、一条牛仔裤、一件衬衫、两件T恤、两件缠腰布,这就是我全部的衣服。不穿的时候,就挂在我小屋的钉子上。”
“这就对了。你很爱衣服,因此只穿你觉得恰当的少数几件,受不了穿其他衣服。”我摆弄刺痒的衬衫领子。
吊死在自家门口,这案子便办不下去了。她离开德里,到孟买开店,不到六个月,又发生凶杀案,案发地点和‘皇宫’只隔一个街区,有些人将她和这案子扯上关系。但是她有很多人的把柄,包括高层,他们不敢动她。她可以为所欲为,因为她知道不会出事。如果你不想膛浑水,现在抽腿还来得及。
我们坐在大黄蜂出租车里,往南穿过钢铁市集。大黄蜂是到处可见的飞雅特出租车,车身为黑色和黄色。交通拥挤。数百辆木制手推车,由光着脚的搬运工推着,在巴士和卡车之间慢慢前行。每辆手推车都有六个男人推,满载东西后,比轿车还长还高还宽。钢铁市集的几条主要街道两旁,挤满小型与中型店铺,贩卖从煤油炉到不锈钢洗涤槽等金属家用器皿,还有建筑工人、店铺装配工、装演工所需要的大部分铸铁制品及铁皮制品。这些店铺本身以发亮的金属器皿装饰店面,悬挂的金属器皿擦得非常亮,琳琅满目,布置又富巧思,因而常吸引游客前来猎取镜头。但在这些光鲜亮丽而热闹的街道后方,却是隐秘的小巷。以几美分而非几美元计算工资的男子,在小巷里黑黝黝的火炉边干活,造就那些店铺的耀眼魅力。
出租车窗户开着,却没有一丝风吹进来。缓如牛步的混乱车阵里,热而无风。途中,我们在卡拉的公寓楼下暂停,让我上去脱下T恤、牛仔裤和靴子,换上正式场合穿的鞋子、剪裁保守的黑色长裤、浆硬的白衬衫与领带。
“眼前我想摆脱的,就是这身打扮。”我埋怨道。
“这身打扮有什么不对?”她问,眼里闪现淘气的神情。
“啊,卡拉,这些衣服实在不对劲。你屋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男人
“又痒又不舒服。
“过一会儿就好了。
“希望不会有什么意外,我可不想穿着这身衣物被杀掉。
“其实很适合你。
“唉,鬼扯,拿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