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掉他的衬衫,左顾右盼之时,发现普拉巴克正伸长身子占住整条长椅。他先我们一步奋力穿过人群,挤进车厢抢得座位,这时正用身体护住座位。他用双脚缠住走道一侧的扶手,双手则抓住靠窗一侧的扶手。六个男子已挤进车厢这一区,各自使出吃奶
十公斤的人,就这么轻松被另一个人举起,那种经验叫人既窘迫又兴奋。我当下决定,只要不是太丢脸,都会跟这脚夫乖乖合作。
大个子把我的重背包拿到头上顶着,收拾起其他行李,在这同时,普拉巴克把我推到他背后,一把抓住大个子的红色亚麻衫。
“来,林,抓住这衬衫。”他教我,“抓紧,别放掉这件衬衫。郑重向我保证,你绝不会放掉这衬衫。”
他的表情出奇严肃,我点头答应,紧抓住脚夫的衬衫。
“不,也要说出来,林!一字一字说出来,我绝不会放掉这衬衫。快!"“噢,拜托,好吧!我绝不会放掉这衬衫。满意了吧?"“再见,林。”普拉巴克大叫着说,转身跑进那混乱的人群里。
“什么?什么!你要去哪里?普拉布!普拉布!"“好!我们走!”脚夫以低沉的嗓音吼道,那是在熊穴里发现、密封在生锈火炮炮管的嗓音。
他转身走进人群,拖着我,他每走一步都抬高他粗壮的膝盖,把脚往外踢。在他前面的人自动散开,不散开的人,则被他撞到旁边。
他一路高声恐吓、辱骂、骂脏话,在挤得让人透不过气的人群里撞开一条路。他粗壮有力的双腿每一抬起、前踢,就有人倒下,被推到一旁。人群中央极为嘈杂,那喧嚣声像鼓点打在我皮肤上。人群大叫、尖叫,仿佛在逃难。头顶上的扩音器,咆哮地放送着语无伦次、听不懂的广播。汽笛声、铃声、哨子声持续在哀号。
我们来到车厢,那车厢和其他车厢一样已负载饱和,车门口堵着厚厚的人墙——腿、背、头堵成的人墙——看来根本穿不过去。突然间,我在惊讶而又十分羞愧之下,紧抓着脚夫,靠着他那双所向无敌、力大无穷的膝盖,跟着他挤进车厢。他不断往前推进,到了车厢中央才停下。我推断是车厢里爆满,让巨人般的他也不得不停下。我紧抓他的衬衫,打定主意他一旦再移动,我绝不松手。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闹哄哄的,我渐渐听出一个字,像念咒文一样一再重复,语气坚决而痛苦万分:Sarr……Sarr……sarr……Sarr……Sarr··一最后我才知道那是我的脚夫发出的声音。他极尽痛苦地重复说出这个字,我却听不出来,因为我不习惯别人用Sir(先生)这个尊称来称呼我。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他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