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实不容许任何一个人含糊地过去。
这是一个大是大非大起大落大争大斗的新时代。一切都得昭然若揭。
当戏园子有g,m活动进行时，舞台得挪出来。横布条给书上“北京戏艺界镇压反g,m戏霸宣判大会”。
台上的“表演者”，尽是五花大绑，背插纸标签的镇压对象，七八个。正中的赫然是袁四爷。
从前的表演者则当上观众。程蝶衣和段小楼坐在前排。面面相觑。
“很久没存过钱了。”
“我们算低了，听说最高的是马连良。”他倒有点不服气。
“有多少？”蝶衣问。
“一千七百块。”
“这么多？”
啪！啪！啪！啪！啪！
仿佛是一个人指挥出来的。
戏园子坐满了身穿解放装，秩序井然的解放军、干部、书记……
红绿一片。
单调而刺目。
一九四九年，天桥的天乐，城里的长安、吉祥、华乐……等大戏院大剧场，又再张贴了大张大张的戏报，大红底，洒着碎金点，黑字，书了斗大的“霸王别姬”。专人还在门前吆喝：
“来呀，解放前最红的角儿，首本名剧，晚了就没座了。”票价是一毛钱。新的币制。
解放后，北平又改回前清的老名字，叫“北京”。
党很器重他俩。
往往有特别演出，诸如，“热烈欢迎解放军慰问晚会”。厢楼栏板挂满红色小旗，汇成红海。
大会主席在宣判：
“……反g,m分
“连毛主席也比不上他呢。”
“只一个人，我够用。”
“我还得养妻，往后还得活儿——”
他踏实了，是一个凡尘中的男人。被生活磨钝了么？
蝶衣有点懊恼，怎么竟有这样的担忧？真是。他看着师哥的侧脸，三十出头，开始有点成熟的气度，像一个守护神，可惜他守护的，是另外一个。久赌必输，久恋必苦，就是这般的心情。活像一块碗豆黄，淡淡的甜，混沌的颜色，含含糊糊。
蝶衣极其怀念，那喧嚣、原始、率直、恣无忌惮的喝采声：好！好！那纷乱而热烘烘的当年。
市面上开始了镇压反g,m的运动，还是天天枪毙。中国人的血流不完。
唱戏的依旧唱戏，剧团归国营。角儿每个月有五百块人民币，分等级给月薪。生活刚安定，哥俩有如在梦中之感。
对**党还是充满天真的憧憬。因为有“大翻身”的承诺。两位给定为一级演员呢。
“真的？要过好日子了？”小楼道。
霸王犹在兴叹，虞姬终于自刎。
只要是中国人，就爱听戏。
幕还没下，锣鼓伴着虞姬倒地。霸王悲嚎：“哎呀——”
台下不作兴给采声。
却是热烈的掌声，非常“文明”，节奏整齐，明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