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副好翎子。程老板,静候大驾。”语含威胁。
他就回去。
随从们没有走,伫候着。
蝶衣惶惑琢磨话中意。思潮起伏不定。
随从们没有走。
然后又自顾自地说:“买酒去,要好酒!”
菊仙只踌躇满志,看她男人如何实践诺言。蝶衣目送二人神仙眷属般走远。
他迷茫跌坐。
泄愤地,竭尽所能抹去油彩,好像要把张脸生生揉烂才甘心。
清秀素脸在镜前倦视,心如死灰,女萝无托。
“不会唱戏,就别洒狗血!”
眼角飞,无限怨毒都敛藏。他是角儿,不要失身分,跟婊子计较。
转身又飘然而去。
只有小楼,窍不通。
他还跑到他座前,镜子旁。两个人中间,左右都是自己“人”。
又乐又急,搓着双手:
“你看这——终身事儿,戒指还未买呢。——”
菊仙听,悬着心事放宽。小楼大丈夫肩担当,忽瞅着她脚:
“先买双喜鞋!走!”
“扑”地下,忽见双绣鞋给扔在菊仙脚下。
这是个讲究“势力”社会。“怎奈他十面敌难如何取胜,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像段西皮原板:“无奈何饮琼浆消愁解闷,自古道兵胜负乃是常情。”
想起他自己得到,得不到。
蝶衣取过件披风,随着去。在后台,见大衣箱案子下有两个十二岁小龙套在睡觉;盏暗电灯,十四五岁小龙套在拈针线绣戏衣上花。这些都是熬着等出头戏班小子。啊,师哥、师弟,同游共息……。蝶衣咬牙,近乎自虐地要同自己作对:豁出去给你看!
他披风覆,仿如幕下,如覆在小龙套身上。如覆在自己身上。如覆在过去岁月
突然,副翎子也在镜中抖动,颤颤地对峙。它根部是七色生丝组缨,镶孔雀翎花装饰。良久未曾抖定。
袁四爷脸!
他稳重威仪,睨着翎子,并没正视蝶衣:
“这翎子难得呀!不是钱问题,是这雉鸡呢,它倾全力也护不住自家尾巴,趁它还没死去,活活地把尾巴拔下来,这才够软。够伶俐,不会硬化。”
然后他对蝶衣道:
“师弟,大喜!来,让先挑个头面给你‘嫂子’!”
掂量阵,选个水钻蝶钗。
熟不拘礼。蝶衣脸红白,不见真情。
小楼乐得眉花眼笑,慇懃叮嘱:
“早点来家,记住!证婚人是你!”
蝶衣不知何时,自他座上过来,飘然排众而出:
“菊仙小姐,送你双鞋吧。”
又问:
“你在哪儿学这出‘玉堂春’呀?”
“?”菊仙应付着:“哪儿敢学唱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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