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惊恐地望着她。贝恩斯太太喘着粗气,就好像她一直在那些空房间里搜索,把那些罩子都翻过一遍一样。
她头发凌乱,穿着扣子一直扣到喉咙的裙子,戴着黑色的棉手套,活脱脱像是他梦中那些不敢与其说话的女巫。她的呼吸中有一种陈腐的气息。
“她在这儿,你骗不了我,她在这儿。”她的脸上同时显现出了残忍与凄苦。她想要“给别人颜色看”,可她自己也一直受着折磨。此时她恨不能大声喊出来,但她不敢那样做:这样一来会令他们得到警告。她讨好地回到菲利普僵卧着的床边低声说道:“我没忘记米卡诺组合玩具。你明天就会得到的,菲利普少爷。我们有共同的秘密,不是吗?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他说不出话来,恐惧像噩梦一般牢牢地攫住了他。她说:“告诉贝恩斯太太吧,菲利普少爷。你是爱你的贝恩斯太太的,对吧?”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虽然说不出话来,但他能动嘴表示出惊恐万状的否认,能咧嘴皱眉地闪躲她那布满尘垢的形象。
她凑到离他更近的地方低声说道:“这等欺骗行为,我要告诉您父亲。等我找到他们后再来跟您好好解决这事儿,你会感到痛的,我要看着你痛苦。”然后她突然不出声了,凝神静听。下面一层楼传来吱嘎一声地板的响动,俄顷,在她俯身在他床边细听时,传来了两个人的低语声,那是在经历了漫长一天后带着欢乐与困倦的低语声。通宵蜡烛摆在镜子旁边,贝恩斯太太可以满含怨愤地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凄苦与残忍交替出现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尘满面,鬓如霜,了无期盼。她呜咽起来,没有泪水,只有一种干涸的、透不过气来的声响,但她身上的残忍是一种骄傲,推动着她继续向前,那是她最好的品质,若是连这都没了,她就只是个可怜虫了。她踮起脚走出门外,摸索着来到楼梯平台。她下楼的脚步那么轻柔,屋里的人隔着门断断是听不到的。接下来便是一片死寂。菲利普能动了,他抬起膝盖,他在床上坐了起来。他想要死。这不公平,横亘在他的世界与他们的世界之间的墙又一次倒下了。这次比上次成年人硬要与他分享欢乐还要糟糕,这次是一种在屋子里四处涌动的激烈情感,他能分明地感受到,却无法理解。
这不公平,但他欠贝恩斯很多很多:动物园之行、姜汁汽水、回家的巴士之旅,即便是那顿晚餐也在呼唤着他的忠诚。但他怕极了,他正在触碰的是他在梦里触碰的东西:流血的脑袋,狼群,敲、敲、敲,不停的敲门声。生活如此凶猛地砸落到他头上,若他在今后的六十年中再也未能直面生活,你可不能责怪他。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