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如此这般能看见鬼魂,而我却不能呢?”有一次我问玛尔塔。玛尔塔说,因为他内里是空虚的。当时我把这理解为无思想和单纯。我觉得内里充实的人比空虚的人更有价值。
后来我清洗厨房的地板,突然
新鲁达地方广播电台每天播送十二个钟头。主要是音乐。整点时播全国消息,半点时则播发地方消息。除此之外每天举办竞赛。赢家几乎总是同一个姓瓦德拉的人。此人必定具有极其丰富的知识,知道竞猜中不可能猜到的东西。我曾不止一次发誓,最终我定要打听出瓦德拉先生是何许人,住在哪里,为何他什么都知道。我要翻山越岭到新鲁达去,向他打听点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究竟问他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曾想象,他每天是如何不经意地拿起电话听筒,说一声“不错,我知道答案,指的是狼狗,犬类中最名副其实的代表”;或者说,“用来涂盖琉璃瓦的釉在烧前称为底料”;或者说,“一般以为毕达哥拉斯的老师是费雷基德斯、赫莫达马斯和阿喀马内斯”①。而且天天如此。奖品是本地一家批发商提供的书籍。瓦德拉先生一定有个庞大的藏书室。
有一次我听到广播电台播音员在提出竞赛问题之前,结结巴巴地说:“瓦德拉先生,请您今天不要给我们打电话。”
十二点和午后一点钟之间是长篇小说连播时间,有个亲切的女声朗读长篇小说片段。不能不听她的朗读,我们大家都听了电台播送的每一部长篇小说,因为恰好是做午饭的时间,当时我们通常都在削马铃薯或者包饺子。这样一来整个四月我都在听《安娜·卡列尼娜》。
“‘他爱上了别的女人,毫无疑问。’她得出结论,同时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我渴望爱情,但这种爱情并不存在。总之,一切都该结束了。这事必须结束。如何结束?’她问自己,瘫软地坐到镜子前的沙发椅上。”
有时玛尔塔上午就到我们家来了,本能地帮我做些事。比方说,她把胡萝卜切成丁儿。
玛尔塔平静地听着广播,神态端庄,但她从未就安娜·卡列尼娜的话题发表过任何评论,对电台播过的其他任何一部长篇小说也不曾发表过看法。我甚至疑心她根本就听不懂这些由对话组成、并用同一个声音播出的故事,她听到的只是个别的句子,只是语言的旋律。
人到了玛塔尔的年纪常得血管硬化和老年痴呆症。有一次我在菜园里薅草,R在房子的另一边喊我。我没来得及回答。
“她在那边吗?”R问玛尔塔,她站立的位置恰好能看到我们两人。她冲我瞥了一眼,对他喊叫说:
“她不在这儿。”
然后她像个没事人似的转身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