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个指定的日子,孟丙广招宾客,盛宴款待,并当场试敲了新钟。叔孙豹在病房里听到钟声后十分诧异,便问竖牛这是怎么回事。竖牛
答应了。叔孙豹震惊不已,问小孩的名字,小孩回答说:
“我叫牛。”
母子二人当即被收留了下来,叔孙豹让那孩子做了竖(童仆)。也正因为这样,这个长大后也很像牛的男子就被称作“竖牛”了。与其相貌不相称的是,这孩子其实十分机灵,十分管用,总是阴沉着脸,从不参与其他童仆的嬉戏打闹。除了主人之外,他对任何人都不苟言笑。叔孙豹对他非常宠爱,等他长大后,便将家中的大小事务统统交给他去打理。
他那张双眼深陷、嘴巴突出、肤色漆黑的脸,在难得一笑时,倒也富于颇为滑稽的动人之姿。给人的印象是,拥有如此幽默长相的人,是不可能心怀鬼胎的。事实上,他在尊长面前露出的,就是这么张脸。可当他板起脸来陷入沉思时,就透露出超越常人且颇为怪异的残忍了。这是他的同伴看了,谁都会感到恐惧的脸。而他又能在下意识中,极为自然地见机行事,分别使用这两副面孔。
虽说叔孙豹对于竖牛是绝对信任的,但也没打算要变更后嗣。因为他觉得竖牛掌管内务或当个管家是无出其右的,可要说成为堂堂鲁国名门的一家之主,在人品上就有所欠缺了。对此,竖牛自然也心知肚明。因此,他对于叔孙豹的儿子们,尤其是从齐国接回来的孟丙、仲壬二人,总是殷勤有加,极尽逢迎之能事。而他们呢,对于这个家伙只感到几分恶心和极度地轻蔑,也并不因他受到父亲的宠爱而多么地嫉妒。这恐怕是由于二位公子在人格方面有着足够自信的缘故吧。
自鲁襄公去世,昭公继位那时起,叔孙豹的身体状况便开始衰弱起来。一次去丘莸打猎,回家路上偶感风寒,躺倒后竟至卧床不起。自此,从伺候病人到传达命令,所有事务就全由竖牛一手承揽。竖牛对于孟丙等公子们的态度,却愈发地谦恭。
叔孙豹在病倒之前,曾决定为长子孟丙铸钟,还如此吩咐道:
“你与本国的诸位大夫尚不够亲近,等钟铸成后,可借着庆贺之名设宴招待诸位大夫。”
这话,分明就是将孟丙定为继承人的意思。
直到叔孙豹病倒以后,那口钟才终于铸成了。孟丙想起设宴招待诸位大夫之事,想就宴会日期征询一下父亲的意见,便让竖牛代为通禀。因为在那时,只要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除了竖牛,别人是一概不得出入病房的。竖牛接受了孟丙的委托进入病房,却并没有向叔孙豹禀报此事。不一会儿他出来后,便假冒主君的旨意,对孟丙胡乱说了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