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全身发软,脚里面像灌了铅似的。等我把仪器绳圈等放在一块干净毛巾上面时,老先生又开口了:“你考取执照有多久啦?”
“七个月。”
“七个月!”老头儿开心地笑了,吹出来一长串蓝烟圈,“嗯,那可算不得什么经验,布先生看我的家畜已经十年啦,他可真行。我老是说,书本是一回事,还是经验第一。”
我往桶里倒了一些消毒剂,仔仔细细地洗
因为这头小牛还活着。有一次我伸得最远的时候,手指碰到了小牛的嘴,感到一条小舌头舔了我一下。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通常这种位置的胎牛都早已死了,是因为颈骨受了阵痛收缩的大压力窒息而死的。可是这头小牛是活的,它得活着出来。
我走到水桶边,水又冷又有血。把手臂用肥皂再涂一遍。重新躺下来,粗糙的地面把我的胸压得好痛。用脚抵住石头缝,把汗从眼睛上摇下来,第一百次把手臂挤进母牛的身体里,先是小牛的腿,像砂纸似的刮我的肉,然后摸到了脖子、耳朵、脸,我朝着下巴的方向摸过去,那个下巴成了我现在生命中惟一的目标了。
真是不可思议,我已经这么工作了两小时了,一心想把绳圈套上那个下巴。别的办法我都试过了,推它的腿,轻轻拖住眼眶上面的皮……最后我还是得回到绳圈的办法上来。
这回接生从头到尾都很糟糕。农夫丁先生,是个沉默忧郁的高个子,很少开口,好像老是在准备倒霉,他儿子也是个沉默忧郁的高个子,两个人都在看着我,好像越来越发愁的样子。
最糟的是他家叔叔,我刚进牛栏的时候,就很意外地看到一个小个子老头儿,戴了顶小帽儿,挺安逸地坐在一堆稻草上。他一面装烟斗,一面很明显地在等着好戏上场。
“喂,小伙子,我是丁先生的兄弟,”他用他那西边人的鼻音喊着,“我在李斯村那边种田。”
我放下我的仪器,点点头:“您好?我是哈利。”老头儿挺精明地把我打量一番:“我的兽医是布先生,你总听说过他吧?人人都知道他,了不起,接生小牛更是拿手,我从没见他垮过台。”
我只好笑笑。随便什么别的时候,我都会很高兴听到别人对我同行的赞美,不过,不是现在。事实上,老头儿的话弄得我很不自在。
“我怕我没听说过布先生。”我脱下夹克,挺不情愿地剥下衬衣,“不过,我才来这一带没多久。”
丁叔叔很生气:“你不认得他,只怕就你一个人不认得他。我们李斯村的人都觉得他了不起。”他气得跳脚,一面点烟斗,一面瞄了我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眼,“布先生脱下衣服像个拳师似的,从没见过那么棒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