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有备而来,专门等着我们。被出卖的那一刻是最可怕的。当你确信自己遭人背叛,确信你的同类对你满怀恶意的那一刻。这就好比乘在一台顶端钢缆被人砍断的电梯里。下坠,下坠,不知何时会撞击地面。
我试着在脑海中回忆,把家人朋友的魂灵从他们各自的栖身之处唤起。我需要回想他们的样子。力图抓住他们,使他们的脸像相簿里的照片,一动不动地定格在我的眼睛后面。可他们不肯为我安静呆着,而是飘忽不定,莞尔一笑便悄然消遁,他们的身体翻卷弯曲,就像焚烧的报纸被黑烟吞食。短暂的一现,在空中闪着白色的微光。一抹光辉,一道曙光,电子的舞蹈。接着又是一张脸,许多脸。可他们转眼便消逝了,不管我怎样朝他们伸出手臂,他
靠在他毛衣上问。
我们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我还没有想到那只母猫。两人谁都没想到。决定来得很突然,接下去便开始计划具体事项。我一定是想带她一块走。可是不行,要进行整整一天的越境旅行,带着猫可不行。
放在外面不行吗?我说。扔下她,走我们的就是了。
她会呆在屋外不走,对着门叫。这样就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离开家了。
我们可以将她送人,我说。送给某个邻居。话音未落,我便意识到这个主意多么愚蠢。
我会处置它的,卢克说。他用的是它,而不是她,于是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杀了它。那是杀戮之前必不可少的环节,我心想。你得先造出一个物化的它,而那原先是不存在的。你得先在头脑里想象出来,然后把它真实化。他们杀人前一定是那么干的,我心想。过去我似乎对此完全一无所知。
卢克找到藏在床铺底下的猫。这些小动物向来无所不知。他带着她往车库走去。我不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也从未问过。我只是坐在客厅里,两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我应该和他一起去的,承担起属于我的小小的责任。我至少应该在过后问问它的下落,而不要让他独自承受心理负担,毕竟那个小小的牺牲,那个出于爱的谋杀,也是为了我的缘故。
这是他们的滔天大罪之一。逼着人们去扼杀,心灵的扼杀。
可是,一切都终归徒劳。我不知道是谁去告的密。可能是哪个邻居,看到我们的车在大清早驶出车道,凭直觉判定我们要出逃,于是跑去告密,以便在哪个人物的名单里记下一笔,获得一颗尽忠报国的金星。甚至还有可能就是卖护照给我们的人,能够两头渔利,何乐不为?甚至那些伪造护照的人就是他们自己安插的也不无可能,他们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布下天罗地网,专等轻信的人上当。上帝的眼目遍布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