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海恩去世后,我得到的那堆未经整理的资料让我困惑不解。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里,我的导师以信件的形式记下了他的千头万绪,每封信都有特定的收件人,我敢说,任何人都会认定这些信件足以证明他疯了。然而,假如你用心地阅读这些仓促草就的笔记——几乎可以肯定这其实是备忘录,而非写给别人看的——就能看出他记下的是一段通向未知之域的旅途,也能看出他试图描出那片领域的地图。
该如何处置这份意料之外的遗产,我想了很久,费尽心思,但最终决定不以任何形式发表或出版这些记录。身为他的学生和好友,我更希望被世人铭记的他是一位杰出的解剖学家、人体画家,是他第一个发现并命名了跟腱,以及很多从未得到关注的人体部位。我也希望我们记住的是他所做的美丽的雕版画,并接受一个事实:我们不可能完全理解别人的生命。但是,在他去世后,阿姆斯特丹和莱顿都有风言风语——说这位大师最后疯了;为了辟谣,我愿意从中摘取片章,在此呈现给大家,以表明他写下这些段落时并不疯狂。我也毫不怀疑,菲利普容许自己沉迷于那种特殊的执念——与那种无法解释的疼痛息息相关的执念。在任何情况下,执念都是一种征兆,预示一套不可复制的私人语言即将出现,若我们谨慎使用,就能发现其中隐藏的真相。我们必须循着这种征兆,进入别人可能觉得荒谬或疯狂的领域。我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阐述真相的语言在有些人听来像天使之音,而另一些人听来却像数学符号。但有些人就是会用非常奇特的方式说出他们的灵光闪念。
在《》中,菲利普用不带私人情绪、条理清晰的论述,试证肉身和灵魂实为一体,二者本质上是相同的,也都是同一位至高无上的神的两种属性,所以,造物主一定刻意规划了二者之间的均衡关系。个体的整一性。究根溯源,最吸引他的问题在于:像肉身、灵魂这样彼此毫不相同的物质是以什么方式在人体内部彼此关联,并相互作用?占据空间的肉身是以什么方式和完全不占据空间的灵魂建立因果关联的?疼痛是从哪里,又是如何出现的?
请看他写的这段:
我的腿已从身体上切除出去、漂浮在酒精中了,可我感觉到疼痛并只能忍耐的时候,惊醒我的究竟是什么?没有什么在挤捏它,没有什么原因让它痛不能忍,没有这等无法用逻辑解释的痛楚,但它确实存在。我盯着它看,同时也感觉到了它:脚趾头有感觉,烫到无法忍受,好像我正把它浸到热水中,这种体验是如此真切,如此显著,以至于我一闭眼睛就能看到——在想象中,看到一桶沸腾不止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