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被抱下婴儿车,重获自由,她积蓄的能量便会爆发,几秒钟内就能爬遍整间屋子。
多特断奶时塞莱斯汀沮丧了好一阵子,我却暗自高兴,这是多特迈向独立的一大步。多特长牙了,一颗颗平整的小白牙忽然一起蹦出来,两颗上门牙之间有条宽宽的缝隙。她学会了咧嘴笑,伸展四肢,还能稳稳地站着。不久后,我们开始担心她在我们忙碌时扯下桌上的刀,或被卷进机器里,于是只能将她拴在安全的角落。但她解开身上的结后,跌跌撞撞地走向沸水炉或冰库这类危险的地方,拖都拖不住。我已将“科兹卡肉铺”更名为“肉铺”,这儿可不是小孩玩的地方。我常担心宰好的半头猪会掉下来砸到她,担心她会爬进牛棚,被迟钝的小母牛踩在脚下。但她和她爸爸不一样,她爸爸总能带来灾难,而她能抵挡任何伤害。罐头落下来,正好从她身边擦过,她看都不看就能安全地跨过排水的明沟。
我想,兴许是她的大嗓门吓跑了厄运。一旦她发现自己拥有的一切,就变成了一个爱提要求、难以满足的小霸王。随着时光流逝,我们会把她培养成一个自私的女孩,这点我们心知肚明。她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再来点”,她在我们的溺爱下从不满足,越长越胖。我们小时候经常吃不饱,现在却舍不得让她少吃一口。塞莱斯汀想教她学规矩,教她说“请”,但没能教会她如何正确地使用这个词。多特咆哮道:“请再来点!”眼睛瞪得像纽扣一样大。
我们亲手把她想要的递给她。她咕咚咕咚喝完牛奶,尖叫,把奶瓶一下子扔在地上,咬塞莱斯汀,用力扯下自己头上的塑料发卡,还将头发连根拔起,然后交给我们一簇头发。对她而言,自己的伤似乎不值一提,因为我们伤得更深。要是她头上起了秃斑[2],膝盖擦破皮了,或者前额肿得发紫,我们比她还吃惊。看着她成长,我们感同身受,仿佛又经历了一遭童年。
塞莱斯汀让她读一年级前,她的体型就跟比她岁数大一倍的孩子一样,很结实,被宠坏了。她深红色的卷发修剪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脸上总带着沉思的神情,从她噘起的小嘴、深陷的眼睛和眉毛中,我看到了我哥哥的影子。她的眉毛笔直而精致,看上去就像用水平仪和浅棕色的蜡笔描过。她的头发像我母亲的。除此之外,她像极了我。皮肤白皙,骨架宽大,壮实。我可不是编的,但有一次我这么告诉塞莱斯汀时,系着硬挺的白围裙的她大口喘着粗气愤愤地说:“你是她的姑妈,姑妈而已。我是她妈。”塞莱斯汀用一句话定义了在她心目中我该扮演的边缘角色,即每年给多特送条短裙或衬衫做生日礼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