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吓了一大跳。电视里的国歌已然静了下来,屏幕上出现了雪花。帕韦乌打开了所有的电灯,打开了卧室的橱柜。
他看到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打打被套、床单、台布、餐巾、毛巾。他触摸着这些日用物品的边缘,猛然间,全身心充满了对米霞的怀念。于是他抽出一叠被套,把脸埋在里面。被套有股肥皂、洁净、整齐的气息,一如米霞,一如早先存在过的世界。他动手将柜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拉了出来:他自己的衣服和米霞的衣服、一堆堆棉纱汗衫和男人的长衬裤、装成一小袋一小袋的袜子、米霞的内衣、她的衬裙——每一条他都是那么熟悉——她的光滑的长袜、腰带、胸罩,衬衫、毛衣。他从衣架上摘下西装上衣(其中好几件都带有棉花的垫肩,那还是战时的纪念品)、有腰带的长裤、硬领衬衫、连衫裙和裙子。他将一套细呢女西服拿在手上看了许久,回忆起当年他买了这块衣料,然后又用摩托车载着米霞去找裁缝。米霞坚持想要宽翻领和低开口的衣兜。他从柜子的上格拉出帽子和围巾,从下格掏出各种各样的皮包。他把手伸进这些凉冰冰、滑溜溜的皮包里,仿佛是在给死去的动物开膛。顺手胡扔的衣物在地板上越堆越高。他想这些东西应该分给孩子们。但阿德尔卡走了。维泰克也走了。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此刻在什么地方。可他后来脑子里又闪现出一个想法,认为人只有死后,他们的衣服才送给别人,可他尚健在。
“我还活着,自我感觉也不坏。我能想办法对付。”他自言自语地说,立刻从大立钟里掏出久已不用的小提琴。
他拿着小提琴走出家门,站在台阶上,拉了起来。他先拉了一曲《最后的礼拜天》,然后又奏起了《满洲里的山丘》。成群的扑灯蛾向电灯飞来,在他的头顶上方盘旋——形成一道充满小翅膀和小触须的活动的光环。他拉了很久,很久,直到满是尘土的、失去了弹性的琴弦,一根接一根地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