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壶锡兰红茶(不加奶)和一碟茶饼之后,那位绅士就颇有感触地发话了:“道别总是不易。”他倒一杯茶,加了柠檬。哈罗德解释他正在走路去看望一个自己多年前辜负了的女性朋友,希望这不会是告别,而是希望她可以活下来。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直视那个绅士的眼睛,而是盯着桌上的茶饼。饼上的黄油已经溶了,看起来像金色的糖浆。绅士将茶饼从中切开,切成细细的一片一片的,边吃边听哈罗德说话。咖啡厅里又吵又乱,窗户上都是雾气。“奎妮不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女-人,她一点也不像酿酒厂里其他女工那么小鸟依人。
她脸上还有些汗毛,当然不是胡子那种,但总有人取笑她这点,给她起绰号,这让她很难过。”一口气说下来,哈罗德甚至不确定对方听不听得到。他惊讶于那绅士将一片片茶饼送入齿间的利落手法,而且他每吃一片都要擦擦手。
“你要不要也来一点?”绅士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哈罗德举起双手直挡。“我吃一半就足够,浪费就太可惜了。请不要客气。”银发绅士将几片切好的茶饼整齐地排放到一张餐巾纸上,然后把碟口转向哈罗德,将完整的那一半递给他。“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说,“你看起来也是个大方正派的人。”
哈罗德点点头,因为茶饼已经送进嘴里,总不可能吐出来再回答问题。他突然伸手想捞起茶饼上往下滑的黄油,但黄油直滑到手腕,把他的袖子都弄脏了。
“我每周四都来一趟埃克赛特。早上坐火车过来,第二天一早坐火车回去。我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年轻人,我们会做一些事情。没有人知道我这一面。”
银发绅士停下来倒了杯茶。茶饼卡在哈罗德的喉咙里,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睛在搜寻他的眼神,但他实在抬不起头来。
“我可以继续说下去吗?”绅士说。哈罗德点点头。他大力咽一下,那块茶饼挤过扁桃体,挤下食道,疼了一路。“我很喜欢我们的相处,否则我也不会来。但我越来越喜欢他了。事后他会给我拿杯水,有时会说几句话。他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所以走路有点拐。在这个行业,他只剩下几年了。”银发男人第一次踌躇起来,好像在和内心打架。他拿起茶杯递到嘴边时,手是颤-抖的,茶水漫过杯沿洒到了茶饼上。“他打动了我,这个年轻人,”他说,“他用一种言语无法表达的方式感动了我。”棕色的液体顺着他光洁的下巴流了下去。
哈罗德扭头看向一边,想站起来,但意识到这样不行。毕竟他吃了人家的茶饼。但同时他又觉得这样目睹他人的无助也是一种侵犯,而人家对他可是和蔼大方、礼貌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