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古瓦心想:
(16)西班牙语,“以吻换揍”(即别人打了你,你还去吻他的手)。
彼埃尔·格兰古瓦到达河滩广场的时候,都已经冻僵了。他走的是磨坊桥,以免碰上钱币兑换所桥上拥挤的群众,也免得再看见约翰·傅博的旌旗;但是,主教的那些水磨在旋转,他恰好经过,还是溅了他一身水,甚至长罩衫也湿透了。而且他还觉得,剧本的失败使他更加怕冷了。所以,他急急忙忙向广场中央燃烧得正旺的焰火跑去。可是,已经有许许多多的人围着火,围成了圈。
“天杀的巴黎佬!”他自言自语,因为格兰古瓦是个真正的戏剧诗人,经常禁不住要独白起来的。他说:“他们给我把火挡住了!可我是太需要烤火了。鞋喝足了水,该死的水磨浇了我一身!巴黎鬼主教的磨子真混蛋!我倒真想知道当主教的要水磨干什么?难道他巴望从主教提升为磨坊老板?他要当,如果只欠我的诅咒,我给他就是,给他的主教堂和他的磨坊!这些闲汉,咱们看看他们挪不挪窝!还真得看看他们在那儿干什么?在烤火,多么快活!在瞧着几百几千根柴禾燃烧,多么好看(17)!”
(17)按原文,这里的“柴禾燃烧”还有某种土风舞的意思,所以说它好看,是一种美景。
他近前一看,才发现围成的圈子大大超过就着焰火取暖所需,——看的人都拥过去并不完全是受到几百几千根柴禾燃烧美景的吸引。
群众围着火,中间留下了一块宽阔的空地,有个姑娘在那里跳舞。
这姑娘是人,是仙,还是天使?格兰古瓦尽管是个怀疑派哲学家,是个爱讽刺的诗人,一上来也没闹清楚,因为那炫目的景象简直使他魂灵儿出了窍。
她个儿不高,可是在他看来好像身材高大,因为她那苗条的身段显得挺拔,亭亭玉立。她肤色微黑,不过,白天里看,一定是发出安达卢西亚姑娘或罗马女人(18)那种耀眼的闪闪金光。她那纤纤秀足也是安达卢西亚式的,穿在她那俏丽的鞋子里窄窄的正好合适自如。她舞着,转着,飞旋着,脚下马马虎虎铺垫着一张旧波斯地毯;旋转着,每逢她那容光焕发的脸闪过你面前,她那黑色的大眼睛就向你投射灼灼的目光。
(18)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多属南欧人种,肤色较金发碧眼的北欧人深。
她周围的人都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她舞着,滚圆洁白的双臂高举过头,把那巴斯克手鼓嘣嘣敲响,俊俏、纤弱的脸庞蜜蜂似的活泼地转动,金色胸衣平滑无纹,色彩斑驳的衣裙飘舞鼓胀,双肩袒露,裙子撒开,不时可见美妙线条的小腿,秀发如漆,目光似火——真是一个超自然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