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多么愿意投河自尽,要是水不这么冷的话!”
于是,他不顾一切横下一条心来:既然他逃不脱丑人王、约翰·傅博的旌旗、五月树花束、花炮、响炮,那就投入节日狂欢的中心,到河滩广场去吧!
他想:“到那里去,至少也许可以有焰火的余焰暖暖身子;本市的公众食摊(9)上一定已经支起国王甜食点心的三个大食品柜,我可以去分享一杯余羹残屑,聊以充饥!”
(9)公众食摊是当时的济贫设
翰·傅博!”格兰古瓦长叹一声,言道。他掉过头去,不看那些大小旗子。面前是一条街道,他看见那里很黑,很僻静,正好去逃避节日的一切回响和一切返照。他就钻了进去。过了一会,他的脚碰着了一个障碍:一个趔趄,他摔倒了。原来是五月树花束。为了庆祝这隆重的一天,司法宫的小书记们早上把它拿来放在大理寺卿(5)的家门口。这又一桩倒霉事,格兰古瓦也英勇地承受了。他爬起来,走到塞纳河边。民庭的小塔楼和刑庭的大塔楼都抛在身后,他沿着御花园的大墙往前走,沿着没有铺碎石路面的、泥泞没着脚脖子的河滩,走到了内城的最西头,(6)对着牛渡小洲眺望了一会儿。这个小沙洲后来隐没在铜马和新桥下面了。当时,小沙洲从阴影中显现,在他看来,好像微微发白的狭窄水面那边的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借着一盏小灯的微弱光线,隐约可见有个蜂房似的像是木屋的东西,那大概就是给牲畜摆渡的船夫夜里栖身之处。
(5)大理寺卿,即最高法院院长。
(6)即城岛与当时的大学城相接之岬角。现在早已变成了大马路。
格兰古瓦思忖:“走运的渡子!你并不盼望光荣,也不做婚礼赞歌!什么王上家的婚事,什么布尔戈尼公爵夫人,都与你无干!你不知道其他还有什么雏菊(7),只知道你那四月的草场上雏菊开放,供你的牛作饲料!而我这个诗人,我被人喝倒彩,冻得直哆嗦,欠债十二索耳,鞋底已经透亮可以做你那盏小灯的玻璃。谢谢你,牛渡的船夫!你那小屋廓清了我的视野,叫我忘记巴黎!”
(7)指弗兰德尔的玛格丽特公主。
忽然,从幸福的小屋那边传出圣约翰爆竹的巨大双响(8),把他从近乎抒情诗似的神游遐思中惊醒,是摆渡牲畜的舟子也参加了节日的庆祝活动,在那里鸣放鞭炮。
(8)这种爆竹因为习惯在圣约翰日鸣放,故名。
这一声爆竹炸得格兰古瓦毛发倒竖。
他叫道:“该死的节日!你到处追逐我吗?啊,我的上帝!甚至追到了这船夫的小屋里!”
然后,他看看脚下的塞纳河,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