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时候,我父母收到了我哥哥从南太平洋某个地方的航空母舰上寄来的信,信上说,“很快你们就会听到投降的消息了。我敢保证。”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
安吉拉,我知道你——尤其是你——听说过富兰克林号航空母舰。但我要很惭愧地承认,在得知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九日,它被神风特攻队飞行员击沉,葬送了沃尔特和其余八百多名船员之前,我并不知道我哥哥所在军舰的名字。沃尔特一向很有责任心,他在来信中从未提过他所在军舰的名字,怕万一他的信落到敌人手里,会泄露国家机密。我只知道他在一艘巨大的航空母舰上,驻扎在亚洲的某个地方,以及他保证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是我母亲收到了他的死讯。那时她正在我家边上的空地骑马,期间她看到一辆老旧的黑色轿车径直冲上了我们的车道,这辆车还有一扇很不搭调的白门。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在碎石路上,速度相当快。这很不寻常,住在乡间的人是不会傻到沿着碎石路从正在吃草的马群旁边呼啸而过的。但她认出了这辆车,这辆车是西联电报公司的电报员迈克·罗默的。我母亲停下了手头的事,看着麦克和他的妻子一起从车里走了下来,敲起了她家的门。
我母亲是不会与罗默夫妇这样的人往来的。他们没有理由来敲莫里斯家的门,除了一点:一定是有电报进来了,而且它的内容十分沉重,使得电报员觉得他应该亲自来捎信——而且还要带着妻子一起来。也许,她是来安慰悲痛万分的一家人的。
时间来到一九四四年底。我已经二十四岁了。
我还是废寝忘食地在造船厂工作着,我不记得自己休过一天假。我从战时的薪酬里存下了不少钱,但我已经筋疲力尽,而且也没有花钱的地方。晚上我几乎没有精力再跟佩格和奥利芙玩金拉米了。不止一次,我在回家的夜路上睡着了,到了哈莱姆才醒过来。
每个人都累到了骨子里。
睡眠变成了一个人人都眼馋、但却没人拥有的黄金商品。
我们知道要赢下这场战争了——很多人都在大谈特谈我们给了德国人和日本人怎样的重创——但我们不知道一切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当然了,不知道并没有阻止大家不停地说,四处散播着毫无意义的八卦和推测。
我母亲看到了这
战争会在感恩节结束,大家都这么说。
会在圣诞节结束,大家都这么说。
可随后一九四五年滚滚而至,战争还没有结束。
在萨米食堂的剧院里,我们每周依然会在动员剧里把希特勒杀死十几次,但这似乎丝毫没有阻挡他的步伐。
别担心,大家说——二月底一切都会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