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我在喝完一杯茶,接过第二杯的当儿开始说,“奇怪的是习惯如何形成我们的趣味和思想,很多人就不能想象,像您,希刺克厉夫先生,所过的这么一种与世完全隔绝的生活里也会有幸福存在。可是我敢说,有您一家人围着您,还有您可爱的夫人作为您的家庭与您的心灵上的主宰——”
“我可爱的夫人!”他插嘴,脸上带着几乎是恶魔似的讥笑。“她在哪儿——我可爱的夫人?”
“我的意思是说希刺克厉夫夫人,您的太太。”
“哦,是啦——啊!你是说甚至在她的肉体死去了以后,她的灵魂还站在家神的岗位上,而且守护着呼啸山庄的产业。
是不是这样?”
我是来啦!”我叫道,装着高兴的样子,“我担心要给这天气困住半个钟头呢,您能不能让我在这会儿避一下。”
“半个钟头?”他说,抖落他衣服上的雪片,“我奇怪你为什么要挑这么个大雪天出来逛荡。你知道你是在冒着迷路和掉在沼泽地里的危险吗?熟悉这些荒野的人,往往还会在这样的晚上迷路的。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目前天气是不会转好的。”
“或许我可以在您的仆人中间找一位带路人吧,他可以在田庄住到明天早上——您能给我一位吗?”
“不,我不能。”
“啊呀!真的!那我只得靠我自己的本事啦。”
我察觉我搞错了,便企图改正它。我本来该看出双方的年龄相差太大,不像是夫妻。一个大概四十了,正是精力健壮的时期,男人在这时期很少会怀着女孩子们是由于爱情而嫁给他的妄想。那种梦是留给我们到老年聊以自慰的。另一个人呢,望上去却还不到十七岁。
于是一个念头在我心上一闪,“在我胳臂肘旁边的那个傻瓜,用盆喝茶,用没洗过的手拿面包吃,也许就是她的丈夫:希刺克厉夫少爷,当然是罗。这就是合理的后果
“哼!”
“你是不是该准备茶啦?”穿着破衣服的人问,他那恶狠狠的眼光从我身上转到那年轻的太太那边。
“请他喝吗?”她问希刺克厉夫。
“准备好,行吗?”这就是回答,他说得这么蛮横,竟把我吓了一跳。这句话的腔调露出他真正的坏性子。我再也不想称希刺克厉夫为一个绝妙的人了。茶预备好了之后,他就这样请我,“现在,先生,把你的椅子挪过来。”于是我们全体,包括那粗野的年轻人在内,都拉过椅子来围桌而坐。在我们品尝食物时,四下里一片严峻的沉默。
我想,如果是我引起了这块乌云,那我就该负责努力驱散它。他们不能每天都这么阴沉缄默地坐着吧。无论他们有多坏的脾气,也不可能每天脸上都带着怒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