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额头抵在岩石上,泪水流出眼眶,滑下脸腮。手摸着岩石热乎乎,额头抵着岩石也热乎乎。阿巴说:妹妹,这是你吗?这是你吗?
其实他知道,这只是太阳把岩石晒热。
妹妹在世时候,妹妹悲伤难受时候,就会把手放在阿巴手里,让他握着。妹妹手总是凉。那冰凉本身就叫哥哥心伤。哥哥也说不出什话来。哥哥自己就对生活中不如意无可奈何。要是心肠不好人伤妹妹心,哥哥对别人坏心肠也无可奈何。要是妹妹使自己心伤,他也对妹妹心无可奈何。他不说话,他就用自己手上热
上就腐烂。手上脸上沾点什,不马上洗掉,就叫人恶心。爱出汗,不洗,不到两天就觉得自己像个,像个什呢?——从云中村来人终于找到比方——像村口那个臭豆腐坊。这个比方逐渐扩展,像镇上垃圾处理站,像邻村养鸡场排污口。就这样,云中村来人在移民村学会天天洗澡。脱光衣服站在淋浴花洒下冲洗自己。头身洗浴液泡泡。学这些东西,姑娘们最快,她们天洗两次三次。刚开始,大家都不好意思。明明站在卫生间,却像在人前脱光衣裳。出卫生间,也不敢看人,穿上衣裳也像没穿衣裳样。
阿巴捧起溪水洗脸,又把口漱。这才想,从离开移民村那天,就没有洗澡。云中村没有地方。变成移民村新村民难,变回云中村阿巴却是多容易啊。
他折下段柳枝,蘸上溪水,把自己浑身上下抽打遍。这倒是云中村老辈人习慣。用这种方法抽打掉尘土,抽打掉还有眼睛看不见不干不净邪祟。
他只要转过身,就能看见那块巨石。
他闭上眼睛,念诵几句祷文,才转过身来。
阿巴向着巨石走去。
他走到磨坊引水口。湍急溪水冲激出个深潭。引水口就在潭边。两根粗大杉木柱子中间,是可以升降闸门。厚厚闸门关着。因为泡在水中,闸门才没有腐烂。阿巴想提起闸门,但淤积沙石把闸门下半部埋住。
阿巴终于走到巨石跟前。
他围着巨石转圈。除引水到磨坊木头水槽,磨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阿巴还记得,和云中村所有建筑样,磨坊矮墙是石头砌成。门朝东开,北面个窗户,南面个窗户。顶子几道横梁上,铺层树枝,铺层苔藓,再盖层泥土。层顶上长满瓦松和茅草。阿巴扶着巨石,走到磨坊门口方向。岩石已经被太阳晒热,有些烫手。他心头热,轻轻地叫声:妹妹,看你来。
没有声音。只有溪水在几十米外飞珠溅玉,奔腾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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