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马上背着枪转来:
“爹爹,此事你有所不知。”
沁源县有个牛家庄。牛家庄有个卖盐叫老丁,有个种地叫老韩。老丁除卖盐,还卖碱,还捎带卖些茶叶、烟丝和针头线脑。老丁虽卖盐卖碱,但家里并没有盐土场,所卖盐碱,都是从县城盐铺碱铺趸来,再走村串镇零卖。走村串镇做买卖人,本该爱说话,但老丁天说不十句话。到个村子,人问起盐价钱,碱价钱,茶叶、烟丝和针头线脑价钱,老丁都伸指头比划。人问:“不能还价呀老丁?”
老丁摇摇头,也不说话。人又说:
“做生意,哪有不能还价?”
老丁黑着脸,不再理人。十里八村,都知道牛家庄有个卖盐老丁脾气轴。
老韩是个种地。种地整天和牲口、庄稼打交道,本该不爱说话,但老韩天得说几千句话。也是在田里种地憋,不种地时,在街上碰见人,有事没事,都要与人说上几句。几句话下来,别人还没入题,他已经说到趣处,拦住人不让走。村里人,见老韩过来都躲。这时老韩就急:“妈啦个逼,说句话,费你个啥?还躲?”
但老丁和老韩是好朋友。个不爱说话,个爱说话,本不该成为好朋友,但两人有个共同爱好,到深秋,地里庄稼收,第二年麦子也种上,两人爱上山打兔。老韩看到个兔子跑出来,爱将火枪从肩上卸下来,平端着瞄准。老丁打兔枪不离肩,砰就是枪。老韩瞄准工夫,兔子早钻到树棵子里;老丁肩不卸枪,往往枪中。出门三天,打兔归来,老韩枪上挑不几只兔子;老丁得带个背篓,篓子里沉甸甸,都是兔。除兔子,有时老丁还能打到野鸡、獐子和狐狸。打兔习惯不样,两人本不该起打兔,但两人除打兔,还有个共同爱好,爱唱上党梆子;为个唱戏,两人走到起。老丁平日不爱说话,但到唱戏,像换个人,口舌翻飞,字正腔圆,精神焕发。两人本是朋友,但唱起戏来,或是朋友,或是夫妻,或是父子。两人唱《吴家坡》,唱《闯幽州》,唱《白门楼》,唱《杀庙》,也唱《杀妻》。有时唱个折子,有时连走本戏,全看二人兴致。唱起大本戏,往往忘打兔。唱到趣处,老韩背着枪在转圈:“妻呀,去京半年,回来后,闻听些许闲话;你不在家中安心料理,出门做甚?”
老丁马上作撩裙子科,给老韩作揖施礼:“夫君,冤杀奴家,容细细给你道来。”
老韩用嘴敲起锣鼓点,拉起弦子,老丁抖着水袖状开唱。
或,老丁声长喊:
“儿呀,此语差矣,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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