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熄床头台灯,将椅子拉回原处。把身上那件阿卫留下来军用夹克脱下,盖在胸前,坐在昏黯病室里,守候着。医院里夜,特别漫长,分秒都好像延长多少倍似,而且也特别安静,外面走廊偶尔有值夜护士走过,脚步也是轻悄悄。靠在椅子上,努力地支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边倾耳听着病床上傅老爷子声声沉重呼吸。大约到半夜,听见傅老爷子呼吸声起变化,开始有点急促,过会儿,喉头竟发出嘎嘎异声来。急忙起身,将台灯打亮。傅老爷子嘴巴张开,口涎直往外淌,口角冒起白沫,他眼睛睁得老大,望着,却说不出话来,只硬着舌头啊啊地喊两声,脸色大变,发青。手按亮警示灯!面飞跑出去找到值夜护士,护士跑进来,马上开氧气筒,替傅老爷子装上氧气面罩。那位住院医生也急急忙忙带另外两个护士进来,立刻替傅老爷子打针,他指挥着几个护士,用架推床连同氧气筒并推到急救室里去。
神比较爽朗些,声音也不像先前微弱,便把椅子拉到床头,在他头边坐下来。
“听说安乐乡有人去捣乱?”傅老爷子问道。
“《春申晚报》个烂记者,写篇无聊文章,招些好奇人去看热闹——看过几天就恢复正常。”
“只怕你们在‘安乐乡’那个窝又待不长呢!”傅老爷子惋惜道,“你们这群孩子,恐怕从此又要各分东西,开始流浪。你们这种孩子,这十把年来,前前后后,也帮过不少。有还争气,自己爬上去。有却掉到下面,愈陷愈深,也无能为力。你们这几个,凭你们各人造化吧。阿青——”
傅老爷子从被单下面伸出只颤抖抖手来,迎上去,双手紧握住傅老爷子那只干枯手。
“知道,大限也不远。早晨杨金海来,把后事都向他交代清楚,不想拖累别人,切从简。但是怕总还有些未之事,需得个人来替收场。你跟这些日子,也摸清楚脾气,你就斟酌替料理吧。像傅天赐那个孩子,日后你有空,替常去灵光看看他。”
“好,老爷子,定去。”应道。
“阿青,”傅老爷子手紧握下,“这两夜,心神很不宁,闭上眼睛,便看到阿卫,他样子好像很痛苦——”
在那盏黯淡台灯灯光下,看见傅老爷子那张苍斑满布脸上,削瘦面颊上突然添增两道濡湿泪痕。
“老爷子,今晚可以好好睡,”把傅老爷子手轻轻放回被单里,“不回去,就在这里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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