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几时的事——”我悄声问道。
“你上次什么时候来的?”老太婆偏过头去,眯起眼睛想了一下问道,她脑后吊着的那一小团稀疏的发髻,好像随时都会剥落似的。
“是中元节,七月十五日。”
“对啦,就是第二天,半夜三更断的气。”
我双手紧捏住那袋柿子,看着老太婆蹲在地上,把笼子里的破烂左翻右翻,半天她立起身来,拍了一拍手,唠噔起来:
子,顶着风,吃力地行走下去。她的头发,在风中,飘得老高。偶一回头,她望着我,却又笑了。我捏着那袋柿子,乘上了公共汽车,往南机场去。我要把那袋又红又大的西洋柿,拿去送给母亲。
到达南机场克难街母亲居住的那间碉堡似的阴暗潮湿的水泥楼房里,来开门的,又是上次那个额上生满了白瘢的老太婆,她见了我,没等我开口便说道:
“你是阿丽的大儿子阿青,是么?”
“我给阿母送点东西来,阿巴桑。”我应道。
老太婆让了我进去,走到里面那间昏幽的厅堂,她止住我道:
“阿丽病了那么久,在床上都睡了三个多月,用了多少钱,你知道么?我们并不是有钱的人家啦,很艰苦呢。这次事情,火葬费就是三千块——是阿丽自己要烧的,我们是遂她的愿。老实说,我儿子也算对得起她了——”老太婆又咂嘴又叹气,向我数说。她看见我没有搭腔,一直瞅着竹篾箱底里那一堆破烂,她便冷笑了一声,说道:
“她那只金戒指么?值几个钱?早赔进去了。你今天来得正好。你阿母留下的话:无论如何,要你把她的骨灰送回你们家去,葬在她小儿子的旁边——”
“她的骨灰放在哪里?”我打断了她的话。
“大龙峒大悲寺,我们已经跟庙里的老师父讲好了,你自己去取吧。”
大悲寺是一个破旧荒凉的庙宇。四周围着七零八落的违章建筑。有些贫苦老人无处安身,便挤到寺里去栖住去了。我进到寺内,看到里边三五成群、衣着褴褛的老人,拱缩在一堆。有的在条凳上呆坐,有的交头接耳在私语。一个小沙弥引我去见寺里住持,他是一个七
“你稍等。”
说着她径自蹭到里面,搬出一只竹篾编的箱笼来,嘭地一下搁到地上,掀开了盖子,喘吁吁地指着笼子里说道:
“阿丽留下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竹篾笼子,塞满了破烂的衣物,母亲上次身上裹着的那件透着药味的黑绒线衫也覆盖在里面。老太婆弯下身去,伸手到笼子里翻掀了一阵,把母亲两件斑斑点点泛了黄的亵衣也扯了出来,笼里发出一阵刺鼻的怪味。
“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要呢,就拿几件去。”老太婆仰起面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