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燕翼
泪水
滴滴流到李飞云颈窝里，她背上汗愈冒愈多。
“别难过啦！去，去，你先去洗个澡，
们等会儿同去看新生《鸳鸯梦》。”李飞云说，他把陈锡麟给他那沓钞票塞进余燕翼裙袋里。余燕翼捞起裙边揩去脸上泪水，低头蹒跚地走
出去。李飞云看见她丰圆
身子在揩桌子。李飞云猛觉得心里缩，他没有出声，他把理出来旧书本本叠起来，参考书书边都积上叠灰尘，他用抹布将灰尘小心地揩去，大四这年他本参考书也没有看，参考书底下压着叠美国留学指南，里面有M.I.T.，史丹佛、普林斯敦和加州大学校历和选课表，他以前有空时最喜欢拿这些选课单来看，心里揣度着将来到外面又应该选些什
课。
“房东太太说明天定要付给她，已经答应她。”余燕翼说道。
“你为什不先付房租，去买那些没要紧东西呢？”李飞云说道，他把那些指南狠狠塞进字纸篓里。
“可是生娃娃时，马上就用得着啊。”
“还早得很呢，你整天就记得生娃娃！”李飞云突然站起大声说道，他连自己也吃惊，对余燕翼说话会那粗,bao。
“医生说下个月就要生。”余燕翼声音抖得变音。她紧捏着抹布，整个身子俯到桌子上，鼓圆肚子压在桌面上，松弛大裙子懒散地拖到脚踝，她始终没有回头来，李飞云知道她哭。
李飞云走到余燕翼身后，搂着她腰，将她扳过身来，余燕翼低下头抵住李飞云肩窝。李飞云默默地拍着她背没有出声。余燕翼隔不会儿就抽搐阵发出下压抑哭声来。李飞云感到心里抽缩得绞痛起来，他觉得余燕翼大肚子紧紧地顶着他，压得他呼吸有些困难。
“不要哭。”李飞云喃喃地说道，他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怀恩堂顶上十字架，悬在半空中发着青光。楼下巷子里传来阵阵空洞冰淇淋车铃铛声。空气又闷又热，吹进来风是暖。李飞云感到余燕翼背在冒汗，汗水沁到他手心上。
“不要哭——”李飞云漫声地说。他扳起余燕翼脸来，余燕翼眼皮哭得通红，她心脏不好，怀孕以后，脸及脚背到晚上径是浮肿，面色蜡黄。余燕翼闭着眼睛，脸扭曲得变样。李飞云将头埋到余燕翼颈边头发里，低声说道：
“别难受，会对你好。已经毕业，你不会吃苦。可以多兼几家家教。去建中看过校长，他可能答应在分部让当教员——莫哭，听说，们可以慢慢积钱，积够就马上结婚，听话，噢，听说——定会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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