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何雅文。她钢琴黑键上泛着层薄薄油光。浴室水龙头是开着,热水哗哗地打在浴缸里,洗手台上白兰氏鸡精小玻璃瓶里伸出两叶嫩绿黄金
角落里传来细小虫鸣。平躺在床上,从木窗格望出去,朵朵淡淡云絮拂过银色月亮,发出静电摩擦沙沙声。
有次,这样躺着不动段时间之后,整个世界开始慢慢融化起来。屋顶上瓦片开始像沙漏样变成细小粉末掉下来,屋梁里白蚁如割草机般横扫而过,墙壁像冰块那样冒出水滴和白烟;而却像支蜡烛那样融化着,透明蜡油沿着指尖滴到地上。
学孔兆年那样想象自己已经死,变得轻飘飘。像电视上太空人那样浮在半空中,轻轻地翻转僵硬、笨拙身体,慢慢向前滑行,向无垠黑暗慢慢游去……来到爸爸铺着榻榻米房间上空,看见他正盘腿坐在小方几前面剪报纸,剪刀穿过报纸发出干干啜泣声。飘浮在半空中继续融化着,看见爸在刚剪下来那首诗背面沾上糨糊,他鼻孔呼出苦涩浓茶味。身上滴下热油流向客厅,妈坐在草绿色胶皮沙发上看连续剧,边看,边为身世凄凉女主角流眼泪,她用手把泪珠抹掉,然后转头看看四周,才放心地抿着嘴哭出点鼻音来。
阵强风吹过,把卷到空中,们村子慢慢缩小,变成透明玩具模型。
看见狼狗床头上放着那支从军乐队偷来小号,上面长满绿色铜锈,他趴在床上,呼吸顺畅,像只小狗那样肚皮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狼狗他爸坐在藤椅上,幽幽月光照在他灰发上;他边咒骂,边用木剑尖端往水泥地板上戳打,发出坚硬如核桃声音。
狼狗他妈用蓝色围裙束着腰,像只工蜂那样不停地在厨房里擦拭桌椅、洗手台和排油烟机。她洗碗时候被个瓷盘缺口勾破手指,鲜红色血慢慢地渗出来,点声音都没有。
何伯伯戴着老花眼镜在收拾过餐桌上念圣经,他像公园里铜像那样打直腰杆,每念几句便发出声:“哈里路亚——赞美主!”阵微风从纱窗外吹进来,簌簌地吹动几页书角。
何妈妈坐在那块“基督是家之主”木牌下吃着葡萄干,空气中散发出股甜甜淡淡酒味,她手上还掐着半颗刚咬过葡萄干,默默地看着长方形茶几上盆塑胶花发呆。
何雅文姊姊何雅萍坐在书桌前,只脚跨在桌沿上,桌上有本摊开爱情小说(从吴家小铺租来),和瓶打开盖子紫色指甲油。她专注地弓着身子,把指甲刀伸向脚趾头,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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