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年,报社裁员,J被资遣。他想,也该是时候,自己就像个完美错字终于被人挑出来。
往前走几步,J又忍不住看价目表上错字眼,它疏密有致,神采奕奕,看得J心虚不已,低下头来。
前山公园。
J感到莫大安慰。他从公园侧门入口走进去,将自己放倒在条石板凳上。
篮球场上水光冷冷,只有个还未上学小男娃儿举起他荧光色小皮球往篮筐方向扔。他力量小,怎也扔不到。J找到支香烟来抽,面对眼前冷清景象,他笑。
石头屋,可惜,J想,那坚固房子。
J钻进那屋里去。
他在浴室门口找到把扫帚就扫起来,屋里其实挺温暖,小书桌上台灯还好得很,灯罩是橘色。角落里有张大木床,也是好端端,挺结实。J实在喜欢这房子,于是,他只好把自己赶出来,继续往山上走,穿着那双厚重而美丽登山靴。淡黄皮革,生胶鞋底。
阳明山冬雨美极,像个自卑少女。肥大油绿姑婆芋从最艰难地方长起来,在那些看得见、到不角落上。
经过家卖面小摊,摊上还没开始营生,只塑胶洗菜篮倒扣在煮面锅上,J无心地看着摊子价目表,发现个错字。
小娃儿使劲扔歪,球往J脚边过来,他把球捞起来,手夹着香烟,手把球运到罚球线附近。
小娃儿看着他,傻乎乎样儿,冬天才有笑容,脸颊上两丸红红,挂着高低鼻涕
J苦笑着,他笑自己到现在还改不找错字习惯。
念大学时,J半工半读,晚上在家报社当核对员,就这样核几年打字稿,核到后来熟烂,几乎用皮肤就可感觉出错字。J核对过稿子极少出错,因为他有个好老师。
上班第天,J傻愣愣地坐在分配到铁皮办公桌旁,没人理他,他也不知该怎办。(他想到父亲,想到小时候去父亲上班地方看见那个乱中有序,还摆盆兰花铁皮办公桌。现在他也有个桌子。)
桌上堆着小捆小捆用各色橡皮筋扎起来打字稿。J师父坐在他旁边位置根本不理他,让他不知所措,坐就是个小时,过个小时,才忽然说句话。他头发花白,眼神锐利而无情:“当核对员就是辈子和错别字同归于尽,谁会想到你?只有错别字被印出来时候,出麻烦,才有人会想到你。”就这句话,说完,教完。
年之后,J师父心血来潮,淡淡称赞他句。J成功,他感觉自己终于消失,阵寒意从脚底升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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