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块上为佛像描墨线、打粗胚、收光、上漆线、贴金箔,也喜欢蹲在建兴仔旁边看他用尖尾刀口挖出鸟嘴,为美丽仕女划出裙摆弯弧。国彰师傅很疼小,店里偶有糕饼,必定等小来才切开分食;建兴仔也很喜欢小来陪他刻花片,身边有漂亮小姑娘时候,建兴仔刀尖特别细腻,刻出来花瓣都会笑,然而,他又很怕小来,因为师父教他东西时候很严厉,时不时还会打他。小在店里时候,建兴仔觉得挨打地方特别热。
除雕刻店之外,小最常去地方就是自家大门对面大悲寺。
老和尚起得早,克昌仔虽然还未剃度受戒,每天也是跟着做早课、学敲木鱼、持大悲咒。做完早课,克昌仔自己喝两口地瓜粥;老和尚日中食,所以不吃,要等到十点多,快到正午之前,才吃顿饭。
早饭之后,克昌仔就拿竹扫把到寺门外和罗汉池去打扫,顺便撒把米糠喂池里乌龟。
小也起得早,每天,她都随着祖父、祖母早早就起来,她也学克昌仔拿扫把在自家门口到处扫扫,有时候起晚,发现家门口已经有人为她打扫过,于是她拄着竹扫把,水汪汪眼睛盯着大悲寺牌匾看。隔天,仿佛跟自己赌气似,特别起个大早,从自家门口直扫到大悲寺门槛前面。竹扫把在地上哗哗地响着,老和尚念诵稳稳地唱着,克昌仔木鱼声却忽快忽慢,倒像是荒腔走板。
每天打扫完寺里寺外,克昌仔会先烧好师父午饭,然后赶在菜市场收摊前,去跟菜贩收些残茎破叶,装在个竹提篮里带回大悲寺,这便是隔天要吃。克昌仔去菜场时候,小也爱跟去,她帮克昌仔提竹篮子,跟卖菜要剩菜。那些卖菜阿嫂都疼爱小,见她来,出手都大方,有时,整颗高丽菜和整条丝瓜也给过,眼睛都不眨下。她们都喜欢小来撒娇讨东西,而不希望克昌仔开口要,因为她们觉得克昌仔生得俊美挺拔、相貌堂堂,不该干这斯文扫地事。克昌仔知道自己天生脸皮薄,于是也乐得有小代劳。当然,市场里也有嘴上不饶人,卖猪肉只要见到克昌仔从猪肉床前走过,就每每作势剁下条脊骨对他叫唤道:“来来来,克昌仔,这龙骨拿转去乎㉖你师父焢汤补骨髓,喝下去吓吓叫哦……”卖鱼见小挽着竹篮笑容盈面,心里也七上八下:“查某囝仔,你吃饱闲闲跟着和尚是要创㉗啥?来乎做媳妇好呣啦?”这个时候,克昌仔总是红着脸低下头来,小也红双颊,嘟起嘴巴,想要骂人,又不知道可以骂什,半天儿也生不出句难听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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