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是的,简直太害怕了。但让我吃惊的是,我没莉拉那么害怕。在地震的那几秒里,她忽然褪去了一切武装,和一分钟前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一个人——之前,她是那么的工于心计,能控制自己的思想、语言和动作,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好像这些武装都没有用。她是另一个女人,她又一次成为了我在一九五八年元旦夜里看到的那个人,卡拉奇家和索拉拉家的烟火战争开始之后的那个女孩,或者是把我叫到圣约翰·特杜奇奥的那个女人,那时候她在布鲁诺·索卡沃的工厂里工作,她觉得自己得了严重的心脏病,确信自己要死了,想把詹纳罗托付给我。在过去,两个莉拉之间的联系还在,但我眼前这个女人好像直接从地里冒出来的,她一点儿也不像几分钟前,我嫉妒的那个女人——特别擅长遣词造句,说什么都很能打动人,现在她们就连面部的线条也不一样了,眼前这个莉拉因为恐惧,面部变得扭曲。
我永远都不能忍受这样急遽的变形,我的自控力是稳定的,周围世界在最可怕的时候,我也能自然接受。我知道,黛黛和艾尔莎在佛罗伦萨,和她们的父亲在一起,那里不会有任何风险,这让我很放心。我希望,最可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我们的城区没有房屋倒塌,尼诺、我母亲、我父亲、埃莉莎还有我的两个弟弟,他们一定像我们一样受到了惊吓,但也像我们一样没事儿。但莉拉没办法平静下来,她没办法和我想法一样。她在发抖,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对于她来说,詹纳罗和恩佐已经失联了,已经找不到了。她眼睛紧闭着,发出让人心悸的呻吟,她只是抱着肚子,语无伦次,不断重复着一些形容词和名词,说着一些没有意义的句子,但她说得很确信,还一边拽着我。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给她指着一些我们认识的人,我打开车窗,挥舞着手臂,呼唤着他们,想让她想起他们的名字,让他们也讲讲这次地震糟糕的体验,也让她说几句正常的话,但没有用。我用手指着卡门和她的丈夫,还有几个孩子,他们用枕头挡在头上,看起来很滑稽;我给她指着一个男人,可能是卡门的小叔子,他甚至背了一个床垫,他们和其他人一起向火车站走去,走得很快。他们都带了一些很没意义的东西,有一个女人手上拿着一口平底锅。我给她指着安东尼奥、他的妻子还有孩子,那几个孩子很漂亮,就像电影里的人物,让我惊呆了,他们不慌不忙地坐上了一辆绿色的小面包,然后出发了。我给她指着卡拉奇全家人,还有几个相干的人:丈夫、妻子、父亲、母亲、同居者、情人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