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晚上总是睡不着。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
他们——也有给知县打枷过,也有给绅士掌过嘴,也有衙役占他妻子,也有老子娘被债主逼死;他们那时候脸色,全没有昨天这怕,也没有这凶。
最奇怪是昨天街上那个女人,打他儿子,嘴里说道,"老子呀!要咬你几口才出气!"他眼睛却看着。出惊,遮掩不住;那青面獠牙伙人,便都哄笑起来。陈老五赶上前,硬把拖回家中。
拖回家,家里人都装作不认识;他们脸色,也全同别人样。进书房,便反扣上门,宛然是关只鸡鸭。这件事,越教猜不出底细。
某君昆仲,今隐其名,皆余昔日在中学时良友;分隔多年,消息渐阙。日前偶闻其大病;适归故乡,迂道往访,则仅晤人,言病者其弟也。劳君远道来视,然已早愈,赴某地候补⑵矣。因大笑,出示日记二册,谓可见当日病状,不妨献诸旧友。持归阅过,知所患盖"迫害狂"之类。语颇错杂无伦次,又多荒唐之言;亦不著月日,惟墨色字体不,知非时所书。间亦有略具联络者,今撮录篇,以供医家研究。记中语误,字不易;惟人名虽皆村人,不为世间所知,无关大体,然亦悉易去。至于书名,则本人愈后所题,不复改也。七年四月二日识。
今天晚上,很好月光。
不见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见,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三十多年,全是发昏;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赵家狗,何以看两眼呢?
怕得有理。
前几天,狼子村佃户来告荒,对大哥说,他们村里个大恶人,给大家打死;几
二
今天全没月光,知道不妙。早上小心出门,赵贵翁眼色便怪:似乎怕,似乎想害。还有七八个人,交头接耳议论,张着嘴,对笑笑;便从头直冷到脚根,晓得他们布置,都已妥当。
可不怕,仍旧走路。前面伙小孩子,也在那里议论;眼色也同赵贵翁样,脸色也铁青。想同小孩子有什仇,他也这样。忍不住大声说,"你告诉!"他们可就跑。
想:同赵贵翁有什仇,同路上人又有什仇;只有廿年以前,把古久先生陈年流水簿子⑶,踹脚,古久先生很不高兴。赵贵翁虽然不认识他,定也听到风声,代抱不平;约定路上人,同作冤对。但是小孩子呢?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出世,何以今天也睁着怪眼睛,似乎怕,似乎想害。这真教怕,教纳罕而且伤心。
明白。这是他们娘老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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