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觉得他已经不很顾忌道理,似乎就要将自己当作校长来出气,犯不上,便不再言语。
两个默默吃午饭。他想会,又懊恼出去。
照旧例,近年是每逢节根或年关前天,他定须在夜里十二点钟才回家,面走,面掏着怀中,面大声叫道,"喂,领来!"于是递给伊叠簇新中交票⑼,脸上很有些得意形色。谁知道初四这天却破例,他不到七点钟便回家来。方太太很惊疑,以为他竟已辞职,但暗暗地察看他脸上,却也并不见有什格外倒运神情。
"怎?……这样早
。
他既已表同情于教员索薪,自然也赞成同寮索俸,然而他仍安坐在衙门中,照例并不同去讨债。至于有人疑心他孤高,那可也不过是种误解罢。他自己说,他是自从出世以来,只有人向他来要债,他从没有向人去讨过债,所以这端是"非其所长"。而且他是不敢见手握经经济之权人物,这种人待到失权势之后,捧着本《大乘起信论》⑻讲佛学时候,固然也很是"蔼然可亲",但还在宝座上时,却总是副阎王脸,将别人都当奴才看,自以为手操着你们这些穷小子们生杀之权。他因此不敢见,也不愿见他们。这种脾气,虽然有时连自己也觉得是孤高,但往往同时也疑心这其实是没本领。
大家左索右索,总自节节挨过去,但比起先前来,方玄绰究竟是万分拮据,所以使用小厮和交易店家不消说,便是方太太对于他也渐渐缺敬意,只要看伊近来不很附和,而且常常提出独创意见,有些唐突举动,也就可以然。到阴历五月初四午前,他回来,伊便将叠账单塞在他鼻子跟前,这也是往常所没有。
"总总得百八十块钱才够开消……发?"伊并不对着他看说。
"哼,明天不做官。钱支票是领来,可是索薪大会代表不发放,先说是没有同去人都不发,后来又说是要到他们跟前去亲领。他们今天单捏着支票,就变阎王脸,实在怕看见……钱也不要,官也不做,这样无限量卑屈……"
方太太见这少见义愤,倒有些愕然,但也就沉静下来。
"想,还不如去亲领罢,这算什呢。"伊看着他脸说。
"不去!这是官俸,不是赏钱,照例应该由会计科送来。"
"可是不送来又怎好呢……哦,昨夜忘记说,孩子们说那学费,学校里已经催过好几次,说是倘若再不缴……"
"胡说!做老子办事教书都不给钱,儿子去念几句书倒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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