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人看看,"默默地站在她后面"小畜生"忽然说话。"她在大人面前还是这样。那在家里是,简直闹得六畜不安。叫爹是老畜生,叫是口口声声小畜生,逃生子②。"
"那个娘滥十十万人生叫你逃生子?"爱姑回转脸去大声说,便又向着七大人道,"还有话要当大众面前说说哩。他那里有好声好气呵,
他其实是和蔼近人,并不如先前自己所揣想那样可怕。
"七大人是知书识理,顶明白;"她勇敢起来。"不像们乡下人。是有冤无处诉;倒正要找七大人讲讲。自从嫁过去,真是低头进,低头出,礼不缺。他们就是专和作对,个个都像个气杀钟馗〔7〕。那年黄鼠狼咬死那匹大公鸡,那里是没有关好吗?那是那只杀头癞皮狗偷吃糠拌饭,拱开鸡橱门。那小畜生不分青红皂白,就夹脸嘴巴……。"
七大人对她看眼。
"知道那是有缘故。这也逃不出七大人明鉴;知书识理人什都知道。他就是着那滥婊子迷,要赶出去。是三茶六礼〔8〕定来,花轿抬来呵!那容易吗?……定要给他们个颜色看,就是打官司也不要紧。县里不行,还有府里呢……。"
"那些事是七大人都知道。"慰老爷仰起脸来说。"爱姑,你要是不转头,没有什便宜。你就总是这模样。你看你爹多少明白;你和你弟兄都不像他。打官司打到府里,难道官府就不会问问七大人?那时候是,公事公办,那是,……你简直……。"
"那就拚出条命,大家家败人亡。"
"那倒并不是拚命事,"七大人这才慢慢地说。"年纪青青。个人总要和气些:和气生财。对不对?添就是十块,那简直已经是天外道理。要不然,公婆说走!就得走。莫说府里,就是上海北京,就是外洋,都这样。你要不信,他就是刚从北京洋学堂里回来,自己问他去。"于是转脸向着个尖下巴少爷道,"对不对?"
"确确。"尖下巴少爷赶忙挺直身子,必恭必敬地低声说。
爱姑觉得自己是完全孤立;爹不说话,弟兄不敢来,慰老爷是原本帮他们,七大人又不可靠,连尖下巴少爷也低声下气地像个瘪臭虫,还打"顺风锣"。但她在胡里胡涂脑中,还仿佛决定要作回最后奋斗。
"怎连七大人……。"她满眼发惊疑和失望光。"是……。知道,们粗人,什也不知道。就怨爹连人情世故都不知道,老发昏。就专凭他们老畜生小畜生摆布;他们会报丧似急急忙忙钻狗洞,巴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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