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傻,真,"祥林嫂抬起她没有神采眼睛来,接着说。"单知道下雪时候野兽在
除去办喜事费用,还剩十多千。吓,你看,这多好打算?……"
"祥林嫂竟肯依?……"
"这有什依不依。——闹是谁也总要闹闹,只要用绳子捆,塞在花轿里,抬到男家,捺上花冠,拜堂,关上房门,就完事。可是详林嫂真出格,听说那时实在闹得利害,大家还都说大约因为在念书人家做过事,所以与众不同呢。太太,们见得多:回头人出嫁,哭喊也有,说要寻死觅活也有,抬到男家闹得拜不成天地也有,连花烛都砸也有。样林嫂可是异乎寻常,他们说她路只是嚎,骂,抬到贺家坳,喉咙已经全哑。拉出轿来,两个男人和她小叔子使劲捺住她也还拜不成夭地。他们不小心,松手,阿呀,阿弥陀佛,她就头撞在香案角上,头上碰个大窟窿,鲜血直流,用两把香灰,包上两块红布还止不住血呢。直到七手八脚将她和男人反关在新房里,还是骂,阿呀呀,这真是……。"她摇摇头,顺下眼睛,不说。
"后来怎样呢?"四婢还问。
"听说第二天也没有起来。"她抬起眼来说。
"后来呢?"
"后来?——起来。她到年底就生个孩子,男,新年就两岁。在娘家这几天,就有人到贺家坳去,回来说看见他们娘儿俩,母亲也胖,儿子也胖;上头又没有婆婆,男人所有是力气,会做活;房子是自家。——唉唉,她真是交好运。"
从此之后,四婶也就不再提起祥林嫂。
但有年秋季,大约是得到祥林嫂好运消息之后又过两个新年,她竟又站在四叔家堂前。桌上放着个荸荠式圆篮,檐下个小铺盖。她仍然头上扎着白头绳,乌裙,蓝夹祆,月白背心,脸色青黄,只是两颊上已经消失血色,顺着眼,眼角上带些泪痕,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而且仍然是卫老婆子领着,显出慈悲模样,絮絮对四婶说:
"……这实在是叫作天有不测风云,她男人是坚实人,谁知道年纪青青,就会断送在伤寒上?本来已经好,吃碗冷饭,复发。幸亏有儿子;她又能做,打柴摘茶养蚕都来得,本来还可以守着,谁知道那孩子又会给狼衔去呢?春天快完,村上倒反来狼,谁料到?现在她只剩个光身。大伯来收屋,又赶她。她真是走投无路,只好来求老主人。好在她现在已经再没有什牵挂,太太家里又凄巧要换人,所以就领她来。——想,熟门熟路,比生手实在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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