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亲口述
“我不甘心沉沦,挣扎着不愿被巨浪吞没,求生必须划到彼岸,我没有学会在激流中游泳,觉得筋疲力尽,忽而沉下,忽而浮起,需要切实的援手,来拉我一把。”
“去年一年痛苦,原想今年会好些,但让我失望。如果他能回来,我什么都不怕了,拙笔不能道出我心情之万一。”
一
我曾名姚志新,一九二七年生于南市“篾竹弄”。
记得我年过五十时,母亲对我说:“小时候你真坏,带你到浦东‘烊金子’,两三岁左右,抱也抱不动,让你走一段,一定要抱,甚至自己走回原地,再抱着走。”
我母亲一八九八年生于南京,籍贯安徽铜陵。曾外祖父在“太平天国”当差,据说由洪秀全做媒指婚。印象里,我外婆对“长毛”很反感,当年百姓吃观音土,普通人家吓唬孩子就讲:“长毛来了,长毛来了!”天朝江河日下,曾外祖父晓得难以长久,在城外置了地,每天用荷叶水洗脸,面色发黄,佯装病故,最后用“脱底棺材”抬出城外,抽底脱逃,从此以种植桃李为生。到我母亲这一辈,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在私塾读过了《女儿经》,也算识字,上有两个姐姐,兄长开过扇子店。父兄死后,家道中落,大姐嫁在江宁县,二姐嫁到南京白下路陈家。
一九一四年,母亲随我外婆从南京来沪谋生,举目无亲,住西藏中路爱文义路(今北京西路)旅店(现为大观园某服务部),母亲想出去做工,店主桑荣卿见她面貌端正,十分勤奋,就给我父亲做了媒。当时我父亲三十二岁,丧偶(无子女),母亲十七岁,两人相差十五岁。一九一五年,他们结为夫妻。
我父亲生于一八八三年,祖籍浙江慈溪,后迁庄桥,读过两年私塾,十三虚岁在宁波银楼当学徒,白天打杂,晚上练字、练算盘。冬天河面结冰,手上冻疮溃烂,常黏住衣袖。几年后,他辗转来到,在南市小东门大同行“老庆云”银楼当伙计。银楼业按资本大小,加入“大同行”“新同行”“小同行”等同业公会(沪上“大同行”:裘天宝、杨庆和、老凤祥、老庆云、方久霞)。本家“三阿伯”是大同行“杨庆和”银楼“阿大先生”(即经理),事业有成,买下了南市多间住房,个子矮,人称“小小阿伯”;我父亲排行四,个子高,侄辈称他“长长阿伯”。
我外婆一口南京话,母亲婚后随我父亲讲宁波话(当时话的“我”,曾是本地话“伲”—“我们”即“我伲”,之后“伲”就消失了,统一为宁波话“阿拉”)。住南市篾竹弄,父亲住店,只能在春节回家住几天,外婆和母亲平时做零活,搭火柴盒,“撬力头”(衣服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