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黑娃,觉得那枪膛快枪子弹将擦着自己耳梢射进那三人脑袋。耳梢和脑袋可就只差着半寸。他瞅见主持这场镇压反g,m集会白孝文,就在心里喊着:“天爷爷,鹿家还是弄不过白家!”当他与另外九个保长排溜面对拥挤乡民低头端立在台子前头时,就听着个又个人跳上台子控诉岳、田和黑娃罪恶,台下阵高过阵要求处死这三个人口号声浪。鹿子霖感到不堪负载,双腿打软几次差点跌跪下去。突然脑子里嘣嘣响,似乎肩上负压重物被推卸去,浑身轻若纸灰。拥挤在鹿子霖近前人嗅到股臭气,有人惊奇地嘻笑着叫起来:“鹿子霖吓得屙到裤裆!”许多人捂鼻掩口,却争着瞧鹿子霖。屎屎顺着棉裤裤筒流下来,灌进鞋袜,流溢到脚下地上,恶臭迅速扩散到会场。民兵发现后,请示过白孝文,得到允许就把鹿子霖推着搡着弄出会场去。
冷先生中药和针灸对鹿子霖全部无能为力,他被家人捆在树上灌进碗又碗汤药,仍然在裤裆里尿尿屙屎。他有灵性生命已经宣告结束,没有丝灵性生命继续延缓下来。女人鹿贺氏也不再给他换衣换裤裤,只在吃饭时塞给他碗饭或个馍,就把他推出后门,他身上新屎陈尿足以使切人窒息。夜晚他和那条黄狗蜷卧在起,常常从狗食盆里抓起剩饭塞进嘴里。
白嘉轩看着鹿子霖挖出大片湿土,被割断羊奶奶蔓子扔堆,忽然想起以卖地形式作掩饰巧取鹿子霖慢坡地做坟园事来,儿子孝文是县长,也许正是这块风水宝地荫育结果。他俯下身去,双手拄着拐杖,盯着鹿子霖眼睛说:“子霖,对不住你。辈子就做下这件见不人事,来生再世给你还债补心。”鹿子霖却把颗鲜灵灵羊奶奶递到他眼前:“给你吃,你吃吧,咱俩好!”白嘉轩轻轻摇摇头,转过身时忍不住流下泪来。
农历四月以后,气温骤升,鹿子霖常常脱得丝不挂满村乱跑。鹿贺氏把他锁在柴禾房里,整整锁半年之久。他每到晚上,便嚎着叫着哭着唱着,村里人已经习以为常。入冬后第次寒潮侵袭白鹿原那天夜时,前半夜还听见鹿子霖嚎叫声,后半夜却屏声静气。天明时,他女人鹿贺氏才发现他已经僵硬,刚穿上身棉裤里屎尿结成黄蜡蜡冰块……
1988.4——1989.1草拟
1989.4——1992.3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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