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直等到鸡叫头遍时分,白嘉轩头上结着抹露水回来。
“明白众位聚在这儿用意。”白嘉轩仰起脸说,“咱们不要在屋里说,这不是白某人家事喀,这是本族本村大事,该当搁到祠堂去议,跟本族本村男女块议。孝武,你去把祠堂灯点亮,把人都招集到祠堂去。”众人面面相觑,看看白嘉轩只顾在铜盆里洗手洗脸再不说话,就都现出尴尬模样。鹿子霖先告别走出门去,三个老者也跟着走,只有冷先生稳坐着说:“嘉轩,你老弟比还冷。”白嘉轩说:“你既然来就甭走,跟到祠堂去看看热闹。”
白嘉轩走趟白鹿书院。“白鹿村就剩下个孤家寡人咯!”他向先生叙说鹿三鬼魂附体以来世态变化,不无怨恨地说,“连孝武这混帐东西也咄咄着要给那婊子修庙。”朱先生饶有兴趣地听着,不屑地说:“人妖颠倒,鬼神混淆,乱世多怪事。你只消问问那些跪着要修庙人,那鬼要是得寸进尺再提出要求,要白鹿村每个男人从她下面钻过去,大家怎办?钻还是不钻?”白嘉轩再也压抑不住许久以来蓄积在胸中怒气,把他早挖出来,架起硬柴烧它三天三夜,烧成灰未儿.再撂到滋水河里去,叫她永久不得归附。”朱先生不失冷静地帮他完善这个举措:“把那灰未不要抛撒,当心弄脏河海,把她灰未装到瓷缸里封严封死,就埋在窑里,再给上面造座塔。叫她永远不得出世。”白嘉轩击掌称好:“好好好好好!造塔法鬼镇邪——好哇,好得很!”
祠堂里那盏粗捻油灯亮起来,祠堂院里和门外拥挤着男女族人,许多外村人自觉地跪在外层,把白鹿村人让到院里和前排。白嘉轩拄着拐杖从人窝里走进祠堂大门。端直走进大殿,点燃木筒漆蜡,插上紫香,叩拜三匝之后,走出来站在台阶上,佝偻着腰昂起头说:“孝武,你念念族规和乡约。”孝武擎着油灯,照着嵌镶在墙上族规和乡约条文念起来。白嘉轩等到儿子念完接着说:“是族长,只能按族规和乡约行事。族规和乡约哪条哪款说要给婊子塑像修庙?世中只有敬神道理,哪有敬鬼道理?对神要敬,对鬼只有打。瘟疫死人死得人心惶惶,大家乱烧香乱磕头能想开,可你们跪到祠堂又跪到门口,逼给婊子塑像修庙,这是逼钻婊子胯裆!你们还说在修起庙来给挂金匾,那不是金匾,是把那婊子骑马布挂到门楼上!今日把话当众说清,不光不给她修庙,还要给她造塔,把她烧成灰压到塔底下,叫她永世不得见天日,谁要修庙,谁尽管去修庙,明日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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