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便把路上该拾碎铜烂铁破茶壶盖儿都拾起来,放在衣袋里,增多自己财产与收藏。此外,路上过羊,父子都得细细观察番;过娶媳妇更不用说。在路上这样劳神,天赐肚子好似掉底儿,会儿渴,会儿饿。爸是决不考虑孩子肚子有多大容量,自要他说渴便应当喝,说饿就应当吃。更不管香蕉是否和茶汤,油条是否与苹果,有什不大调和地方。自要天赐张嘴,他就喜欢,而且老带出商人客气与礼让:“吃吧!苹果还甜呀!不再吃个呀!”这有时候把天赐弄得都怪不好意思,所以当肚子已撑得像个鼓,也懂得对爸作谦退表示:“爸!看那些大梨,多好看!福官不要,刚吃苹果,不要梨!”爸受感动:“买俩拿家去吧?”天赐想想:“给妈妈?”爸也想想:“妈不吃梨,还是给福官吧。”天赐觉得再谦让就太过火:“爸,买三个吧,给妈个;妈要是不吃,再给福官。”
爷儿俩在街上便完全忘时间,幸亏爸没陪着天赐吃东西,所以肚子觉出空还不至于连回家也忘。“该回去吧?”爸建议。天赐肚子充实:“再玩玩,福官不饿。”爸不得已说出自己弱点:“爸可饿呢!”儿子又有办法:“吃个梨?”爸摇头:“爸要吃饭饭。”爸都好,就是肚子稍微有点缺点;假如爸老不饿,三天不回家又有什关系?天赐轻轻叹口气。
快到家,天赐嘱咐爸:“妈要问,在街上吃什呀?”他学着牛老太太语声。“就说什也没吃,福官很乖,是不是,爸?”
“对,”爸也觉得有撒谎必要,“什也没吃。可是,你别嚷肚子疼呀!”
“肚子疼也不嚷,偷偷上后院去,”天赐早打好主意。为自己享受与自由,没法儿不诡计多端。
可是事情并不这容易。肚子早不疼晚不疼,偏在半夜疼起来。谁敢半夜里独自上后院呢?忍着是不可能:肚子疼若是能忍住,就不能算是肚子疼。
次日早晨,天赐眼睛陷进去许多。牛老太太审问老伴儿。牛老者不认罪:“带出他去,他是好好;回来,还是好好;半夜肚疼,能是错儿?”老太太下令,不许他们父子再上街。牛老者心里非常难过,个作父亲不常到街上展览儿子去,作爸爸还有什意义呢?不该和太太顶嘴,嘴上舒服便是心上痛苦,他决定不再反抗太太,至少是在嘴头上。
天赐就更苦:什也吃不着,天到晚是稀粥白开水,连放屁都没味。也不准出去,只在屋里拿点棉花捏玩艺儿,越捏越没意思,而又不敢不捏,因为妈妈说这是最好玩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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