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底深坑。他吃,他喝,他嫖,他赌,他懒,他狡猾,因为他没心,他心被人家摘去。他只剩下那个高大肉架子,等着溃烂,预备着到乱死岗子去。
冬天过去,春天阳光是自然给切人衣服,他把棉衣卷巴卷巴全卖。他要吃口好,喝口好,不必存着冬衣,更根本不预备着再看见冬天;今天快活天吧,明天就死!管什冬天不冬天呢!不幸,到冬天,自己还活着,那就再说吧。原先,他思索,便想到辈子事;现在,他只顾眼前。经验告诉他,明天只是今天继续,明天承继着今天委屈。卖棉衣,他觉得非常痛快,拿着现钱作什不好呢,何必留着等那个阵风便噎死人冬天呢?
慢慢,不但是衣服,什他也想卖,凡是暂时不用东西都马上出手。他喜欢看自己东西变成钱,被自己花;自己花用,就落不到别人手中,这最保险。把东西卖掉,到用时候再去买;假若没钱买呢,就干脆不用。脸不洗,牙不刷,原来都没大关系,不但省钱,而且省事。体面给谁看呢?穿着破衣,而把烙饼卷酱肉吃在肚中,这是真!肚子里有好东西,就是死也有些油水,不至于象个饿死老鼠。
祥子,多体面祥子,变成个又瘦又脏低等车夫。脸,身体,衣服,他都不洗,头发有时候个多月不剃回。他车也不讲究,什新车旧车,只要车份儿小就好。拉上买卖,稍微有点甜头,他就中途倒出去。坐车不答应,他会瞪眼,打起架来,到警区去住两天才不算回事!独自拉着车,他走得很慢,他心疼自己汗。及至走上帮儿车,要是高兴话,他还肯跑气,专为把别人落在后边。在这种时候,他也很会掏坏,什横切别车,什故意拐硬弯,什别扭着后面车,什抽冷子搡前面车把,他都会。原先他以为拉车是拉着条人命,不小心便有摔死人危险。现在,他故意要坏;摔死谁也没大关系,人都该死!
他又恢复他静默寡言。声不出,他吃,他喝,他掏坏。言语是人类彼此交换意见与传达感情,他没意见,没希望,说话干吗呢?除讲价儿,他天到晚老闭着口;口似乎专为吃饭喝茶与吸烟预备。连喝醉他都不出声,他会坐在僻静地方去哭。几乎每次喝醉他必到小福子吊死树林里去落泪;哭完,他就在白房子里住下。酒醒过来,钱净手,身上中病。他并不后悔;假若他也有后悔时候,他是后悔当初他干吗那要强,那谨慎,那老实。该后悔全过去,现在没有可悔事。
现在,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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