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月初。自从入冬,她怀已显形,而且爱故意往外腆着,好显出自己重要。看着自己肚子,她简直连炕也懒得下。作菜作饭全托付给小福子,自然那些剩汤腊水就得教小福子拿去给弟弟们吃。这个,就费许多。饭菜而外,她还得吃零食,肚子越显形,她就觉得越须多吃好东西;不能亏着嘴。她不但随时买零七八碎,而且嘱咐祥子每天给她带回点儿来。祥子挣多少,她花多少,她要求随着他钱涨落。祥子不能说什。他病着时候,花她钱,那还报,他当然也得给她花。祥子稍微紧紧手,她马上会生病,"怀孕就是害九个多月病,你懂得什?"她说也是真话。
到过新年时候,她主意就更多。她自己动不窝,便派小福子趟八趟去买东西。她恨自己出不去,又疼爱自己而不肯出去,不出去又憋闷慌,所以只好多买些东西来看着还舒服些。她口口声声不是为她自己买而是心疼祥子:
"你苦奔年,还不吃口哪?自从病后,你就没十分足壮起来;到年底下还不吃,等饿得象个瘪臭虫哪?"祥子不便辩驳,也不会辩驳;及至把东西作好,她吃便是两三大碗。吃完,又没有运动,她撑得慌,抱着肚子定说是犯胎气!
过年,她无论如何也不准祥子在晚间出去,她不定哪时就生养,她害怕。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实在岁数来,虽然还不肯明说,可是再也不对他讲,"只比你大点"。她这闹哄,祥子迷头。生命延续不过是生儿养女,祥子心里不由有点喜欢,即使点也不需要个小孩,可是那个将来到自己身上,最简单而最玄妙"爸"字,使铁心人也得要闭上眼想想,无论怎想,这个字总是动心。祥子,笨手笨脚,想不到自己有什好处和可自傲地方;想到这个奇妙字,他忽然觉出自己尊贵,仿佛没有什也没关系,只要有小孩,生命便不会是个空。同时,他想对虎妞尽自己所能去供给,去伺候,她现在已不是""个人;即使她很讨厌,可是在这件事上她有百成功劳。不过,无论她有多大功劳,她闹腾劲儿可也真没法受。她会儿个主意,见神见鬼乱哄,而祥子必须出去挣钱,需要休息,即使钱可以乱花,他总得安安顿顿睡夜,好到明天再去苦曳。她不准他晚上出去,也不准他好好睡觉,他点主意也没有,成天际晕晕忽忽,不知怎样才好。有时候欣喜,有时候着急,有时候烦闷,有时候为欣喜而又要惭愧,有时候为着急而又要自慰,有时候为烦闷而又要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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