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倒省衣裳与脂粉;来找她并不敢希望她打扮得怎够格局,他们是按钱数取乐;她年纪很轻,已经是个便宜。
虎妞身子已不大方便,连上街买趟东西都怕有些失闪,而祥子走就是天,小福子又不肯过来,她寂寞得象个被拴在屋
胡子拉碴,太阳与腮都瘪进去,眼是两个深坑,那块疤上有好多皱纹!屋里非常热闷,他不敢到院中去,来是腿软得象没骨头,二来是怕被人家看见他。不但在这个院里,就是东西城各车口上,谁不知道祥子是头顶头③棒小伙子。祥子不能就是这个样病鬼!他不肯出去。
在屋里,又憋闷得慌。他恨不能口吃壮起来,好出去拉车。
可是,病是毁人,它来去全由着它自己。
歇有个月,他不管病完全好没有,就拉上车。把帽子戴得极低,为是教人认不出来他,好可以缓着劲儿跑。
"祥子"与"快"是分不开,他不能大模大样慢慢蹭,教人家看不起。
身子本来没好利落,又贪着多拉几号,好补上病中亏空,拉几天,病又回来。这回添上痢疾。他急得抽自己嘴巴,没用,肚皮似乎已挨着腰,还泻。好容易痢疾止住,他腿连蹲下再起来都费劲,不用说想去跑阵。
他又歇个月!他晓得虎妞手中钱大概快垫完!
到八月十五,他决定出车,这回要是再病,他起誓,他就去跳河!
在他第次病中,小福子时常过来看看。祥子嘴向干不过虎妞,而心中又是那憋闷,所以有时候就和小福子说几句。这个,招翻虎妞。祥子不在家,小福子是好朋友;祥子在家,小福子是,按照虎妞想法,"来吊棒④!好不要脸!"她力逼着小福子还上欠着她钱,"从此以后,不准再进来!"
小福子失去招待客人地方,而自己屋里又是那破烂——炕席堵着后檐墙,她无可如何,只得到"转运公司"⑤去报名。可是,"转运公司"并不需要她这样货。人家是介绍"女学生"与"大家闺秀",门路高,用钱大,不要她这样平凡人物。她没办法。想去下窑子,既然没有本钱,不能混自家买卖,当然得押给班儿里。但是,这样办就完全失去自由,谁照应着两个弟弟呢?死是最简单容易事,活着已经是在地狱里。她不怕死,可也不想死,因为她要作些比死更勇敢更伟大事。她要看着两个弟弟都能挣上钱,再死也就放心。自己早晚是死,但须死个而救活俩!想来想去,她只有条路可走:贱卖。肯进她那间小屋当然不肯出大价钱,好吧,谁来也好吧,给个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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