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正午,他还觉不出饿来。想去照例吃点什,看见食物就要恶心。胃里差不多装满各样水,有时候里面会轻轻响,象骡马似喝完水肚子里光光光响动。
拿冬与夏相比,祥子总以为冬天更可怕。他没想到过夏天这难受。在城里过不止夏,他不记得这热过。是天气比往年热呢,还是自己身体虚呢?这想,他忽然不那昏昏沉沉,心中仿佛凉下。自己身体,是,自己身体不行!他害怕,可是没办法。他没法赶走虎妞,他将要变成二强子,变成那回遇见那个高个子,变成小马儿祖父。祥子完!
正在午后点时候,他又拉上个买卖。这是天里最热时候,又赶上这夏里最热天,可是他决定去跑趟。他不管太阳下是怎样热:假若拉完趟而并不怎样呢,那就证明自己身子并没坏;设若拉不下来这个买卖呢,那还有什可说,个跟头栽死在那发着火地上也好!
刚走几步,他觉到点凉风,就象在极热屋里由门缝进来点凉气似。他不敢相信自己;看看路旁柳枝,确是微微动两下。街上突然加多人,铺户中人争着往外跑,都攥着把蒲扇遮着头,四下里找:"有凉风!有凉风!凉风下来!"大家几乎要跳起来嚷着。路旁柳树忽然变成天使似,传达着上天消息:"柳条儿动!老天爷,多赏点凉风吧!"
还是热,心里可镇定多。凉风,即使是点点,给人们许多希望。几阵凉风过去,阳光不那强,阵亮,阵稍暗,仿佛有片飞沙在上面浮动似。风忽然大起来,那半天没有动作柳条象猛得到什可喜事,飘洒摇摆,枝条都象长出截儿来。阵风过去,天暗起来,灰尘全飞到半空。尘土落下些,北面天边见墨似乌云。祥子身上没汗,向北边看眼,把车停住,上雨布,他晓得夏天雨是说来就来,不容工夫。
刚上好雨布,又是阵风,黑云滚似已遮黑半边天。
地上热气与凉风搀合起来,夹杂着腥臊干土,似凉又热;南边半个天响晴白日,北边半个天乌云如墨,仿佛有什大难来临,切都惊慌失措。车夫急着上雨布,铺户忙着收幌子,小贩们慌手忙脚收拾摊子,行路加紧往前奔。又阵风。风过去,街上幌子,小摊,与行人,仿佛都被风卷走,全不见,只剩下柳枝随着风狂舞。
云还没铺满天,地上已经很黑,极亮极热晴午忽然变成黑夜似。风带着雨星,象在地上寻找什似,东头西头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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