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微有些热气味道,听着老人们哀叹与小儿哭叫,心中凉半截。在冬天,人都躲在屋里,脏东西都冻在冰上;现在,人也出来,东西也显原形,连碎砖砌墙都往下落土,似乎预备着到雨天便塌倒。满院花花绿绿,开着穷恶花,比冬天要更丑陋着好几倍。哼,单单是在这时候,她觉到她将永远住在此地;她那点钱有花完时候,而祥子不过是个拉车!
教祥子看家,她上南苑去找姑妈,打听老头子消息。姑妈说四爷确是到她家来过趟,大概是正月十二那天吧,来是给她道谢,二来为告诉她,他打算上天津,或上海,玩玩去。他说:混辈子而没出过京门,到底算不英雄,乘着还有口气儿,去到各处见识见识。再说,他自己也没脸再在城里混,因为自己女儿给他丢人。姑妈报告只是这点,她评断就更简单:老头子也许真出外,也许光这说说,而在什僻静地方藏着呢;谁知道!
回到家,她头扎在炕上,门门哭起来,点虚伪狡诈也没有哭大阵,把眼泡都哭肿。
哭完,她抹着泪对祥子说:"好,你豪横!都得随着你!
这宝押错地方。嫁鸡随鸡,什也甭说。给你百块钱,你买车拉吧!"
在这里,她留个心眼:原本想买两辆车,辆让祥子自拉,辆赁出去。现在她改主意,只买辆,教祥子去拉;其余钱还是在自己手中拿着。钱在自己手中,势力才也在自己身上,她不肯都掏出来;万祥子——在把钱都买车之后——变心呢?这不能不防备!再说呢,刘老头子这样走,使她感到什也不可靠,明天事谁也不能准知道,顶好是得乐且乐,手里得有俩钱,爱吃口什就吃口,她向是吃惯零嘴。拿祥子挣来——他是头等车夫——过日子,再有自己那点钱垫补着自己零花,且先顾眼前欢吧。钱有花完那天,人可是也不会永远活着!嫁个拉车——虽然是不得已——已经是委屈自己,不能再天天手背朝下跟他要钱,而自己袋中没个铜子。这个决定使她又快乐点,虽然明知将来是不得,可是目前总不会立刻就头朝下;仿佛是走到日落时候,远处已然暗淡,眼前可是还有些亮儿,就趁着亮儿多走几步吧。
祥子没和她争辩,买辆就好,只要是自己车,天好歹也能拉个六七毛钱,可以够嚼谷。不但没有争辩,他还觉得有些高兴。过去所受辛苦,无非为是买上车。现在能再买上,那还有什可说呢?自然,辆车而供给两个人儿吃,是不会剩下钱;这辆车有拉旧时候,而没有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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