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觉得苟先生只摇摇头有点发秃,可是宋段长亲戚既已只摇头也就得设法认为满意。车又摇动得很厉害,他走着浪木似走到车中间,把毛巾由麻花形抖成长方,轻巧而郑重地提着两角:“您擦吧?”张先生胖手心接触到毛巾最热部分,往脸上捂,而后用力擦,像擦着面镜子。“您——”老五让乔先生。乔先生不大热心擦脸,只稍稍地把鼻孔中与指甲里细腻而肥美,可以存着也可以不存着黑物让给毛巾。
“待会儿就查票,”老五不便于开口就对生客人发牢骚,所以稍微往远处指笔:“查过票去,二位该歇着;要枕头自管言语声。车上没什人,还可以睡会儿。大年三十,您二位也在车上过!们跟车……无法!”不便说得太多,看看二位神气再讲。又递给张先生把,张先生不愿再卖那大力量,可是刚推过短发上还没有擦过,需要擦几把,而头皮上是须用力气;很勉强,擦完,吐口气。乔先生没要第二把,怕力气都教张先生卖,乃轻轻地用刚被毛巾擦过指甲剔着牙。
“车上干吗弄这热?!”张先生把毛巾扔给老五。“您还是别开窗户;开,准着凉!车上事,没人管,告诉您!”老五急转直下地来到本题,“您就说,年到头跑车,好容易盼着大年三十歇天,好,得,什也甭说……”
老五什也甭说也半因为车到小站。
三等车下去几个人,都背着包,提着篮,匆匆地往站外走,又忽然犹豫下,唯恐落在车上点什东西。不下车扒着玻璃往外看,有点羡慕人家已到家,而急盼着车再快开。二等车上没有下去,反倒上来七八个军人,皮鞋山响,皮带油亮,搭上来四包特别加大花炮,血红纸包,印着金字。花炮太大,放在哪里也不合适,皮鞋乱响,前后左右挪动,语气粗壮,主意越多越没有决定。“就平放在地上!”营副发言。“放在地上!”排长随着。齐弯腰,立直,拍拍,立正敬礼。营副还礼:“好啦,回去!”排长还礼:“回去!”皮鞋乱响,灰帽,灰裹腿,皮带,齐往外活动。“快下!”噜——笛声;闷——车头放响。灯光,人影,轮声,浮动。车又开。
老五似乎有事,又似乎没事,由这头走到那头,看看营副及排长,又看看地上爆竹,没敢言语,坐下和小崔聊起来。他还是抱怨那套,把不能歇班经过又述说回,比上次更详细满意。小崔由小红说到大喇叭,都是臭×。
老五心中微微有点不放心那些爆竹,又溜回来。营副已然卧倒,似乎极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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