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她手里,实在太窝囊。
看看那晴美天空,与冷落大街,他觉得北平什也没变;北平或者永久不会变,永远是那安静美丽,象神仙似,不大管人间悲欢离合。可是,看着高第后影,那颇好看,有淡淡阳光后影,他又觉得北平切都变,变得丑恶,无耻,象任凭人家*污妇女。他不知道是应当爱北平,还是应当恨它;应当保存它,还是烧毁它。北平跟战争绞缠在处,象花园里躺着条腐烂死狗!跟着她,他走到西城根。第个来到他心中念头是:假若她动手,他不应当客气。他须看机会,能打死她就打死她。他是为国家作事,不能因为她是女,她是朋友,而退让点。不,他现在不应当再有父母兄弟与朋友,而只有个国家。这样想,他手马上预备好,他眼紧盯着她全身。哼,只要她动,他就须打出拳去,没有客气,没有!可是,忽然,他改变念头。不,他不可以动手。动手,即使他打胜,也会招来更多麻烦。他是来到北平,北平是不容易进来,更不容易出去。他看看那坚厚城墙。不,他万不可卤莽!他须央告她,利用旧日友谊,与妇女慈心,设法脱逃。可是,怎出口呢?他是堂堂男子汉,肯对个没出息女子告饶求情吗?他抓抓他黑亮脑门!这时候,高第已和他走并肩。她忽然说出来:"入狱,作特务;要不然,没法出狱!不用防备,和钱先生通气,明白吧?"
"钱先生?哪个钱先生?"
"钱伯伯!"
"钱伯伯?"瑞全松口气。忽然,连那灰色城墙都好象变成玻璃,发光!北平并没有死,连钱先生带高第都是在敌人鼻子底下拚命呢!他真想马上跪在地上,给高第磕个头!
"他晓得你要来!你要是愿意先看他去,他在西边小庙里呢。你应当看看他去,他知道北平切情形!到小庙里说:敬惜字纸!"说到这里,她立住,和瑞全打对脸。
在瑞全眼中,她脸上没有多余表情,而只有股正气,与坚定眼神。这点正义与眼神,并没使她更好看点,可是确增多她尊严。她鼻眼还和从前样,但是她好象浑身上下全变,变成个他所不认识高第。这个新高第有种美,不是肉体,而是些由心中,由灵魂,放射出来什崇高与力量。这点美恰好是和他心中那点劲儿样,使他仿佛要忘记她五官四肢,而单独把那点劲儿抓住,和她心心相印。他低下头去。他错想她。"招弟呢?"他低声问。
"她也——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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