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不是真正,健康,感情。由伤感而落泪是露水,没有甘霖功用。他走向会场去。他要听听日本人说什,要看看给日本人作装饰文艺家面目。他不是来看灰鹤。
会场里坐着立着已有不少人,可是还没有开会。他在签到簿上画个假名字。守着签到簿,和殿里各处,他看清,都有特务。自从被捕后,他已会由服装神气上认出他们来。他心中暗笑下。特务是最时髦组织,可也是最靠不住组织,他想起钱先生话来。以特务支持政权,等于把房子建筑在沙滩上。日本人很会建筑房子,可惜没看地基是不是沙子。
他在后边找个人少地方坐下。慢慢,他认出好几个人来:那个戴瓜皮小帽,头象块宝塔糖,是东安市场专偷印*书艺光斋老板;那个脸浮油,象火车样吐气胖子,是琉璃厂卖墨盒子周四宝;那个圆眼胖脸年轻人是后门外德文斋纸店跑外小山东儿;那个满脸烟灰,腮上有撮毛是说相声黑毛儿方六。除黑毛儿方六(住在小羊圈七号)定认识他,那三位可是也许认识他,也许不认识,因为他平日爱逛书铺与琉璃厂,而且常在德文斋买东西,所以慢慢知道他们,而他们不见得注意过他。此外,他还看到位六十多岁而满脸搽着香粉老妖精;想半天,他才想起来,那是常常写戏评票友刘禹清;他在戏剧杂志上看见过他像片。在老妖精四围,立着,坐着,有好几个脸上满是笑容人,看着都眼熟,他可是想不起他们都是谁。由他们神气与衣服,他猜想他们不是给小报报屁股写文章,便是小报记者。由这个大致不错猜测,他想到小报上新出现些笔名——二傻子,大白薯,清风道士,反迅斋主,热伤风……。把这些笔名放在面前那些发笑人们身上,他觉得非常合适,合适得使他要作呕。
大赤包,招弟,冠晓荷,走进来。大赤包穿着件紫大缎长袍,上面罩着件大红绣花斗篷,头上戴着顶大红呢洋帽,帽沿很窄,上面斜插二尺多长根野鸡毛。她走得极稳极慢,进殿门,她双手握紧斗篷,头上野鸡毛从左至右画个半圆,眼睛随着野鸡毛转动,检阅全殿人。这样亮完像儿,她两手松开,肩膀儿拱,斗篷离身,轻而快落在晓荷手中。而后,她扶着招弟,极稳往前面走,身上纹丝不动,只有野鸡毛微颤。全殿里人都停止说笑,眼睛全被微颤野鸡毛吸住。走到最前排,她随便用手推,象驱逐个虫子似把中间坐着人推开,她自己坐在那里——正对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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