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下班,请你吃酒!"老先生笑笑,离开瑞宣。
这点经过,使瑞宣满意。他没告诉老人什,老人也没告诉他什,而彼此心中都明白:人既然平安出来,就无须再去罗嗦。瑞宣看得出老先生是真心欢喜,老人也看得出瑞宣是诚心感激,再多说什便是废话。这是英国人办法,也是中国人交友之道。
到晌午,两个人都喝过杯酒之后,老人才说出心中顾虑来;
"瑞宣!从你这点事,看出点,点——噢,也许是过虑,也希望这是过虑!看哪,有朝日,日本人会突击英国!"
"能吗?"瑞宣不敢下断语。他现在已经知道日本人是无可捉摸。替日本人揣测什,等于预言老鼠在夜里将作些什。
他。他低声叫:"小顺儿妈!梅!你怎不睡呢?"
韵梅揉揉眼,把灯头捻大点。"等着给你作面呢!什时候?"
邻家鸡声回答她问题。
"哟!"她立起来,伸伸腰,"快天亮!你饿不饿?"瑞宣摇摇头。看着韵梅,他忽然想说出心中话,告诉她狱中情形,和日本人残,bao。他觉得她是他唯真朋友,应当分担他患难,知道他切事情。可是,继而想,他有什值得告诉她呢?他软弱与耻辱是连对妻子也拿不出来呀!
"你躺下睡吧,别受凉!"他只拿出这两句敷衍话来。是,他只能敷衍。他没有生命真火与热血,他只能敷衍生命,把生命价值贬降到马马虎虎活着,只要活着便是尽责任。
"能吗?怎不能!打听明白,你被捕纯粹因为你在使馆
他又躺下去,可是不能再安睡。他想,即使不都说,似乎也应告诉韵梅几句,好表示对她亲热与感激。可是,韵梅吹灭灯,躺下便睡着。她好象简单得和小妞子样,只要他平安回来,她便放宽心;他说什与不说什都没关系。她不要求感激,也不多心冷淡,她爱丈夫诚心象颗灯光,只管放亮,而不索要报酬与夸赞。
早晨起来,他身上发僵,好象受寒似。他可是决定去办公,去看富善先生,他不肯轻易请假。
见到富善先生,他找不到适当话表示感激。富善先生,到底是英国人,只问句"受委屈没有"就不再说别。他不愿意教瑞宣多说感激话。英国人沉得住气。他也没说怎样把瑞宣救出来。至于用他个人钱去行贿,他更字不提,而且决定永远不提。
"瑞宣!"老人伸伸脖子,恳切说:"你应当休息两天,气色不好!"
瑞宣不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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