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松手。老人血忽然被怒气与恐惧咂净,脸上灰。"为什拿他呢?他没有罪!"
"别废话,回去!"矮子枪逼近老人。
老人不想抢矮子枪,但是往前
,没有说出来。少说两句悲观话,便能给儿媳点安慰。她楞住,她须想主意。不管主意好不好,总比哭泣与说废话强。"小顺儿妈,想法子推开块墙,告诉六号人,教他们给使馆送信去!"老太太这个办法不是她创作,而是跟祁老人学来。从前,遇到兵变与大战事,老人便杵开块墙,以便两个院子人互通消息,和讨论办法。这个办法不定能避免灾患,可是在心理上有很大作用,它能使两个院子人都感到人多势众,减少恐慌。
韵梅没加思索,便跑出去。到厨房去找开墙家伙。她没想她有杵开界墙能力,和杵开以后有什用处。她只觉得这是个办法,并且觉得她必定有足够力气把墙推开;为救丈夫,她自信能开座山。
正在这个时候,祁老人起来,拿着扫帚去打扫街门口。这是他每天必作运动。高兴呢,他便扫干净自己与六号门外,直扫到槐树根儿那溜儿,而后跺跺脚,直直腰,再扫院中。不高兴呢,他便只扫扫大门台阶,而后扫院内。不管高兴与否,他永远不扫三号门外,他看不起冠家人。这点运动使他足以给自己保险——老年人多动动,身上就不会长疙疸与痈疽。此外,在他扫完院子时候,他还要拿着扫帚看看儿孙,暗示给他们这就叫作勤俭成家!
天佑太太与韵梅都没看见老人出去。
老人拐过影壁就看到那两个人,马上他说话。这是他自己院子,他有权利干涉闯进来人。"怎回事?你们二位?"他话说得相当有力,表示出他权威;同时,又相当柔和,以免得罪人——即使那两个是土匪,他也不愿得罪他们。等到他看见他们枪,老人决定不发慌,也不便表示强硬。七十多年乱世经验使他稳重,象橡皮似,软中带硬。"怎吗?二位是短钱花吗?这儿是穷人家哟!"
"回去!告诉里边人,谁也不准出来!"高个子说。"怎?"老人还不肯动气,可是眼睛眯起来。"这是家!"
"罗嗦!不看你上岁数,给你几枪把子!"那个矮子说,显然他比高个子脾气更坏些。
没等老人说话,高个子插嘴:"回去吧,别惹不自在!那个叫瑞宣是你儿子还是孙子?"
"长孙!"老人有点得意说。
"他已经教日本人抓走!们俩奉命令在这儿把守,不准你们出去!听明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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