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形理当和四十年前个样!可是,他没再说什,他不便因自己小心而和孙子拌几句嘴。
韵梅也报告遍,她话与神气都比祖父更有声有色。她怒气还没完全消散,她眼很亮,颧骨上红着两小块。瑞宣听罢,也笑笑。他不愿把这件小事放在心里。
可是,他不能不觉到点高兴。他没想到韵梅会那激愤,那勇敢。他不止满意她举动,而且觉得应当佩服她。由她这个小小表现,他看出来:无论怎老实人,被逼得无可奈何时候,也会反抗。他觉得韵梅举动,在本质上说,几乎可与钱先生,钱仲石,刘师傅反抗归到类去。不错,他看见冠晓荷与瑞丰,可是也看见钱先生与瑞全。在黑暗中,才更切迫需要光明。正因为中国被侵略,中国人才会睁开眼,点起自己心上灯!
个夏天,他心老浸渍在愁苦中,大小事都使他难堪与不安。他几乎忘怎样发笑。使馆中暑假没有学校中那长,他失去往年夏天到图书馆去读书机会,虽然他也晓得,即使能有那个机会,他是否能安心读书,还是个问题。当他早晨和下午出入家门时候,十回倒有八回,他要碰到那两个日本男人。不错,自从南京陷落,北平就增加许多日本人,在什地方都可以遇见他们;可是,在自己胡同里遇见他们,仿佛就另有种难堪。遇上他们,他不知怎样才好。他不屑于向他们点头或鞠躬,可是也不便怒目相视。他只好在要出门或要进胡同口时候,先四下里观观风。假若他们在前面,他便放慢脚步;他们在后面,他便快走几步。这虽是小事,可是他觉到别扭;还不是别扭,而是失去出入自由。他还知道,日子多,他故意躲避他们,会引起他们注意,而日本人,不管是干什,都也必是侦探!
在星期天,他就特别难过。小顺儿和妞子个劲儿吵嚷:"爸!玩玩去!多少日子没上公园看猴子去啦!上万牲园也好哇,坐电车,出城,看大象!"他没法拒绝小儿女们要求,可是也知道:公园,北海,天坛,万牲园,在星期日,完全是日本人世界。日本女,那些永远含笑小磁娃娃,都打扮得顶漂亮,抱着或背着小孩,提着酒瓶与食盒;日本男人,那些永远用眼角撩人家伙,也打扮起来,或故意不打扮起来,空着手,带着他们永远作奴隶女人,和跳跳钻钻男孩子,成群打伙去到各处公园,占据着风景或花木最好地方,表现他们侵略力量。他们都带着酒,酒使小人物觉得伟大。酒后,他们到处发疯,东倒西晃把酒瓶掷在马路当中或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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