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辣吧?"瑞丰对自己口腹忠诚胜过客气。"真正川菜并不辣!请你放
金遇见卖金!今天大家见面,以后就好说话。说实话,刚开会时候,简直不敢过去!那是玩吗,个爆竹就能勾出机关枪来!得,现在心里算是块石头落地!从今天起,咱们该干什就干什,不必再藏藏躲躲;反正连学生今天都在天安门前,青天大日头底下,向日本人鞠躬,吃昭和糖!你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瑞丰小干脑袋很清脆点动。冠先生这番话使他恍然大悟:他不应当只为蓝东阳耍滑头而恨蓝东阳,他还是应当感谢蓝东阳——到底是蓝东阳教他领队来参加这次大会。要按照冠先生说法去推断,他今天举动简直是有历史意义,他差不多可以算个开国功臣。他很高兴。高兴往往使人慷慨,他建议请冠先生吃顿小馆。"瑞丰!"冠先生好象生气似。"你请?笑话!论年纪,辈数……凭哪样你应当请?"
假若虚伪极就有点象真诚,冠先生要请瑞丰吃饭是真诚。他虚伪极真诚是来自北平文化,这文化使他即使在每天亡次国情形下,也要争着请客。这是个极伟大亡国文化。
瑞丰不敢再说什。若要再争争,便破坏彼此真诚与热烈。
"吃什?瑞丰!"这又完全是出于客气。只要冠先生决定请客,他就也决定吃什与吃哪个饭馆。对于吃,他经验与知识足以使他自信,而且使别人绝不吃亏。"吃安儿胡同烤肉怎样?"他没等瑞丰建议出来,就这样问。
瑞丰听到安儿胡同与烤肉,口中马上有大团馋涎往喉中流去,噎得他没能说出话来,而只极恳切点头。他肚中响得更厉害。
不知不觉,他们俩脚底下都加劲。烤肉是最实际东西,他们暂时忘其他切。
可是,战争到底也鞭挞到他们俩,不管他们俩是怎样乐观,无耻,无聊。那名气很大烤肉小铺子没有开张,因为市上没有牛羊肉。城内牛羊已被宰光,远处因战争阻隔,来不到城中。看着那关着门小铺,他们俩几乎要落泪。
很抱歉,冠先生把瑞丰领到西长安街家四川馆,找个小单间。瑞丰没有多大吃辣子本事,而又不便先声明,心中颇不自在。冠先生没看菜牌子,而只跟跑堂嘀咕两句。会儿,跑堂拿上来个很精致小拼盘,和壶烫得恰到好处竹叶青。
抿口色香俱美竹叶青,瑞丰叫声:"好!"冠先生似笑不笑笑下:"先别叫好!等着尝尝要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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