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晓荷穿着身浅灰色湖绸夹袄夹裤,夹袄上罩着件深灰色细毛线打菊花纹小背心,脸上储蓄着不少笑意,走进来。
"瑞丰!今天怎这样闲在?"他好象点不晓得她们刚吵完架似。没等客人还出话来,他对太太说:"给瑞丰弄点什
身分捷径。当你给朋友们劝架时候,就是那占理面,也至少在言语或态度上有他过错——你抓住他缺陷。在他心平气和之后,他会怪不好意思和你再提起那件事,而即使不感激你,也要有点敬畏你。至于没有理面,因为你去调解而能逃脱无理取闹所应得惩罚,自然就非感激你不可。等到事情过去,你对别朋友用不着详述闹事理首尾,而只简直——必须微微含笑——说声:"他们那件事是给!"你身分,特别是在这人事关系比法律更重要社会里,便无疑因此而增高好多。
瑞丰觉得他必须过去劝架,以便举两得:既能获得冠家信任,又能增高自己身分。退步讲,即使他失败,冠家人大概也不会因为他无能而忽视他热心。是,他必须去,他须象个木楔似硬楔进冠家去,教他们没法不承认他是他们好朋友。况且,太太命令是不能不遵从呢。
他把头发梳光,换上双新鞋,选择件半新不旧绸夹袍,很用心把袖口卷起,好露出里面雪白衬衣来。他没肯穿十成新长袍,来是多少有点不适宜去劝架,二来是穿新衣总有些不自然——他是到冠家去,人家冠先生文雅风流就多半仗着切都自自然然。
到战场,他先不便说什,而只把小干脸板得紧紧,皱上眉头,倒好象冠家争吵是最严重事,使他心中感到最大苦痛。
三个女看到他,已经疲乏舌头又重新活跃起来,象三大桶热水似,把话都泼在他头上。他咽口气。然后,他眼向大赤包放出最诚恳关切,头向高第连连点着,右耳向桐芳竖着,鼻子和口中时时哼着,唧着,叹息着。他没听清句话,可是他耳目口鼻全都浸入她们声音中,象只有他能解她们似。
她们舌头又都周转不灵,他乘机会出声:"得!都看吧!冠太太!"
"真气死人哪!"大赤包因为力气已衰,只好用咬牙增高感情。
"冠小姐!歇歇去!二太太!瞧啦!"
高第和桐芳连再瞪仇敌眼力气也没有,搭讪着作光荣退却。
大赤包喝口茶,打算重新再向瑞丰述说心中委屈。瑞丰也重新皱上眉,准备以算道最难数学题姿态去听取她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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