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道:“你离开之前,最后替写篇诏书,留着预备用。名字已经想好,就叫《罪己诏》[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汉武帝颁布《轮台罪己诏》,三月,见群臣,自言‘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资治通鉴》)]。已经活不几年,确如你所说,民怨太盛,下代皇帝不好做。就悔下罪,让天下人心里舒服些。”
离开未央宫时,太阳已经高悬头顶,眼看就到正午。
马已被抽打着疾奔欲狂,司马迁却仍嫌太慢,连声催促。
好不容易赶到家
“若不乐意呢?”
“你不乐意,天下人也不乐意。”
“他们不乐意,便杀!”
“嬴政也只懂得杀。”
刘彻沉吟半晌,笑道:“说得不错。看来是得改改。不过,你必须死。”
家子孙生生不息,这天下也将永为刘家之天下。”
司马迁忍不住笑起来:“禹之夏、汤之商,如今在哪里?姬姓之周、嬴姓之秦,如今在哪里?”
刘彻忽然得意道:“你拿他们来和比?哼哼!他们哪里懂御人之道?威之以刑、诱之以利、劝之以学、导之以忠孝。从里到外、从情到理、从爱到怕、从生到死,尽都被掌控驯服,谁逃得出?”
司马迁又笑道:“你为钳制人心,独尊儒术,忘这世间还有其他学问,你难道没有听过庄子之言:‘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你能创制这御人之术,别人难道不能借你之道,夺你天下?”
刘彻竟然高声赞道:“好!你说这多,独有这句说得好!这两年也正在寻思这件事。以你看来,该当如何?”
“知道。”
“不能让你这容易死。”
司马迁举起手中瓷瓶,拔开塞子,送到嘴边,直视刘彻道:“不需你费心,之生不由你,之死也不能由你。”
刘彻怔,随即点头:“好!好!不错!不错!只是不爱见死人,答应你,让你自己回家去死。”
司马迁放下手,道:“多谢。”
司马迁道:“你贪得天下,人也贪得天下。只要这天下由你独占,必会有人来盗来夺。”
刘彻问道:“如此说来,此事不可解?”
司马迁道:“天下者,非君之天下,乃民之天下。把天下还给天下,谁能夺之?”
刘彻大笑:“你劝退位?哼哼,就算答应,这天下该让给谁?”
司马迁道:“天下公器,无人该得。国之主,乃是民心所寄、众望所归。既为国之主,便该尽国主之责,勤政爱民、劝业兴利。而非占尽天下之財、独享天下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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