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恩宠
梁师成紧紧跟随新官家。
童贯、蔡京等人都随太上皇逃去镇江,梁师成却没有。这新官家当年册封太子,他有劝立之功;王黼谋废太子,他有佑护之功;上皇禅位,他有策立之功。那些人逃去镇江后,个个被贬、被赐死,那份份诏书,梁师成都亲眼瞧过,瞧得他心阵阵发颤。外
他父子转荐给童贯,他们便又搜寻奇珍,应奉童贯,由此得官职。他又寻见三本黄杨奇树,进献给官家,官家见大喜,这回才真正应奉到天庭,他从个穷汉之子,陡然飞升至龙门。
棵树,块石头,在山间,谁人留意?可到京城,经御眼,便顿时变作无价之宝,何况是人?
由那三株黄杨,他顿时瞅见应奉之机,先是自家四处搜寻,继而借那应奉局之威,驱使众人替他去寻。只要寻见,贴道黄封,便是官家之物。哪怕拆墙破屋,也要运走。为寻太湖石,他役使上千上万船工石匠,去绝壁深水中找寻。有那黄封,天下河道、船只,尽由他驱使。艮岳那块神运昭功石,高四丈,巨舰方能载动,数千纤夫路拉拽,自太湖至汴京,沿途但凡有桥梁阻挡,随到随拆,这便是黄封神力。
有这黄封,他无所不能。他所造同乐园,江南第,便是京城四御苑,也未必能及。府中私养卫士数千,占田三十万亩。他常日所住宅院,在苏州市中孙老桥。他嫌四周喧闹,便称皇诏,命桥东西数百家五日内尽都迁走。他于那空地上建起神霄殿,供奉青华帝君像。每月朔望,苏州*员尽都按时来此,先朝拜神像,而后再去拜见他。
官家曾伸手抚过他右臂,他便在这臂膀上套圈黄封,从不取下。与人相见致礼,也从不抬这右臂。
他原以为这黄封能佑护他子子孙孙,万世无穷。却不料,金兵杀来,官家慌忙禅位于太子,他和蔡京、童贯随着官家路逃奔,暂避镇江。
他更没有料到,新官家从汴京发来诏书,将他贬官逐配至衡州。到衡州,尚未坐稳,诏书又来,他又被迁往韶州。才到韶州,又是道诏书,继续南逐,到循州。
他从未到过这南荒之地,惊魂初定后,发觉此处花木迥异江南,各般奇艳,从未得见。他顿时心生欢喜,有这些花木,便有重生之机。
然而,才过两天,当地州官带群卫士,奉诏命来斩他。他看到个壮汉拔出柄大刀,向他逼来。他忙指着自家右臂那圈黄封,哭喊起来:“官家御指曾——”
“抚”字未说出口,脖颈猛然阵冰刺,旋即觉到自己飞离身躯,在空中旋转。最后眼,他瞅见自己那无头尸身跪在地上,左手仍指着右臂那圈黄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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